书城武侠斩鸦
8767900000092

第92章 沧海桑田

“呵!”

“铛!”

无锋沉铁剑与墨色的直剑猛烈地撞击在一起,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络绎不绝,驿路旁的少年和汉子持剑对峙。

张临寒剑随身起,提剑猛刺,靳准单手“格”住他刺来的沉铁剑,腕部轻转,巧劲将那把沉铁剑压下,墨色直剑的剑锋顺着不由自主下垂的沉铁剑剑脊高速摩擦,即将斩到张临寒的手时猛地甩腕,墨剑随之抖出一个诡异弧度,剑身狠狠地拍在了沉铁剑上,沉铁剑难以抵挡这股巨力,直接脱离张临寒的控制被击飞在了高空!

然而,靳准面沉如水,剑指搁在自己胸前的拳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临寒收回右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没法阻止靳大哥你弹开我的剑,就只好先自行弃剑,改用拳头对你造成伤害,这样还可以拼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你说的有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穿了软猬甲?”靳准冷声道,“这样你的拳头就一无是处,伤不到我分毫。而且自作聪明地把保命的兵器扔掉,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要知道,对敌之时,除非是专门习练拳脚的武人能赤手空拳上阵,否则普通武人丢弃兵器就是寻死行为。”

“可关键是靳大哥你没穿软猬甲啊?”张临寒理所当然似的回答道,“如果穿了我肯定能看出来,也就不会用这招。”

“......”靳准面色更黑了,沉声回道,“今天挥剑再加一万下。”

张临寒悻悻地去捡跌落在路边的沉铁剑,早知道就不顶嘴了。

靳准遥遥望着少年的背影,原本黑沉的面容缓缓消散,嘴边浮起了欣慰的笑容。

一路远行,练剑已有大半个月了,张临寒从一开始的连剑都握不稳到如今能够得心应手地击刺格洗,从一开始地仅能挥剑一万三千下到每日三万下,从对敌时的僵硬执拗到灵活多变,进步都被靳准看在了眼里。

不得不说,除了筋脉、丹田上的修行资质太差外,这个“小兄弟”是他生平仅见的天才,无论是对于剑式的理解运用举一反三,还是对身体用力的精妙控制,都是惊才绝艳的水准,若非早知他已有师父,见猎心喜的靳准还真想把他收做徒弟。

其实他不知道,原来在君子门,张临寒一直是以为自己天资是最差的,师父传授一门轻功,大师兄邹星幕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练得炉火纯青,他却要自己苦苦琢磨好几个星期才能全部吃透。这既是因为张临寒自身的修行素质太差,也有他这人“习惯把学的东西融会贯通”的原因。

习练一门武功,邹星幕习惯在一日内将它学个八成便算完事了,张临寒却喜欢做到十成十地全部吃透、并且还能推陈出新的地步。

若是张临寒知道靳准对自己的学习态度和学习能力的诸多赞赏,定会万分感慨一句:

“其实只是做题做习惯,做出强迫症来了。”

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人才啊......

......

夜星高挂,天空黑沉。

好不容易把今天追加的一万剑练完,张临寒累得满身汗水,去溪边随意地冲了几下,把小舟好不容易梳理好的头发揉成一团杂草,再啃完吴大哥打来的两只野兔后便直奔马车,只想赶紧一觉睡死。

他掀开马车幕帘,奇异地发现里面竟然有人在看书。

史秀才。

秀才捧着一本墨字奇新的书看着,时而舔舔嘴唇沾点口水捻起页脚翻阅,时而看得双眼眯起,嘴边的小胡须颇有几分猥琐地抖三抖,嘴边挂起耐人寻味的笑意。

张临寒纳闷地打量着马车里边,这么暗,能看的了书?

他两三步爬进马车里,找了个合适位置躺下,舒坦地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练剑后的疲惫感潮水般上涌,眼皮子立马开始打架。

“小兄弟,能否问你个事?”

声音从书后传来。

“有话快说。”

张临寒困的死,加上对这人没啥好感,语气自然不如何有礼。

“当日在客栈之时,你为何一眼便看出我有问题?还特意问我会不会武功?”

史秀才疑惑问道。

“一个自称秀才的掌柜虎口处的老茧比我还厚,你没有问题谁有问题?”张临寒不耐烦道。

一般书生应是食指、拇指处的中指节有茧,只有农夫、耍弄兵器的武人虎口处才会有极厚的老茧。

“......原来如此。”

史秀才恍然大悟。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史秀才颇有几分羞赧,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张临寒心想,你还有下次?等到了下座城镇,你就要被交到官府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搞不好都得跟狱里的老鼠苍蝇跳蚤为伴。

秀才在问完那句话后再也没了声音,张临寒倒也乐得安宁,只是在即将入睡前的几分钟,他的眼角余光才瞥见史秀才看的“好书”封面上的几个字——《品花宝鉴》。

鬼鬼,这秀才还真是荤素不忌啊,前几天还在看《怜香伴》,今天就改口味了?这取向跨度有点大啊......

张临寒撇撇嘴。

混沌之中,品花宝鉴四字在脑海里稍稍盘旋了一下,便忽然想起里面的剧情......突然就没了睡意。

这鬼秀才要是好这口,那躺他旁边睡觉的我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张临寒浑身打了个大大的寒颤,正想赶紧爬起来逃出这个鬼地方,突然便感觉到史秀才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很奇怪,带着一丝探寻、一丝好奇、一丝邪恶、一丝爱意......

张临寒浑身寒毛悚立,勃然大怒,想赶紧爬起痛揍这厮,却不知为何周身瘫软无力,明明内心惊悚的很,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似乎这秀才的目光有着令人酥软迷糊的魔力......张临寒绝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伸向自己腰间......

活了两辈子,没想到这个身子还没被女人碰就要被男人碰了......

张临寒悲哀地想道。

......

史秀才摘下挂在昏睡少年腰间的葫芦,手指轻轻摩挲着赤朱葫芦上的那个横天亘地的“二”字,许久许久之后,一句感慨:

“好久不见。”

明明相貌尤青,话里却尽是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