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到一人趁着天黑悄悄摸到涪城高楼之上,看着稀稀拉拉的几个守城士兵,连续以三次“顿所诀”便悄然来到了城楼上的议事府外,看着里面亮着几盏小灯,心道:“这里的防守不紧不慢的,还真是不怕主公突然袭击。”毫不犹豫便一个转身钻进了房内,顺手一推便将房门关上。
“谁······嗯?你是······”里面两个身着盔甲的将军本来还奇怪怎么有人鬼鬼祟祟的进来,一看陈到便全都愣住。陈到看着两人,也愕然道:“你们不是那杨怀和高······高沛吗?怎么······”这才明白过来,法正、孟达和高沛当初带百姓投奔西川,半路遇到羌兵战斗,结果搭救了杨怀,一起逃亡了西川。他们本来就有些能力,受到了刘璋的任用也不怎么难理解。
“你认得我们?”高沛道:“那你果真便是那陈叔至了?”杨怀也道:“你······你真是陈兄弟?”立刻凑过去问道:“陈兄弟,这么多年了,你过得怎么样?还有我们家大公子,他还好吗?”
陈到一听他问起蒙玄,心里顿时也难收起来,长叹一声道:“蒙玄他······他早就不在了。”
“什么?”杨怀吃惊道:“那廖艾和张先他们呢?”陈到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回答。杨怀便明白过来,惨然坐倒,两眼无神的自言自语道:“为什么······”陈到道:“不必惋惜这么多,廖艾和张先两人都是为了保护蒙玄,才会牺牲自己。只是可惜,多年之后,蒙玄不再是过去的蒙玄。长沙太守韩玄你知道吧?那便是蒙玄。”
“大公子?”杨怀吃惊道:“大公子就是传闻里那个残暴不仁被手下斩杀的韩玄?这······这不可能吧。”陈到叹道:“他和你我分别了差不多十年,其变化都不是我们能够想到的。”高沛看着陈到身穿盔甲,后背宝剑,忽然疑惑道:“陈叔至,你怎么会到来这里?你······也是将领吗?”
“不错。我是刘备手下护卫。”陈到道:“今日我家主公和你家主公会面,我只是在最后出来看了看情况。”杨怀和高沛对视一眼,高沛道:“陈叔至,我们也不得不说,即便你家主公真不想伤害我们主公,可你的部分同僚依旧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我们主公。今日之宴我们看的都清清楚楚,此等作风与刘备往日里仁德信义根本不相符,你可得好好劝劝,否则对两家都没有好处。”
“这是当然。”陈到点了点头,却说不出附和的话来。他本来打算不管里面的人是谁,便毫不留情的出手将他们斩杀。但是一看这两个十多年未见的熟人,一时间根本下不了手,只得道:“总之你们两个行事小心些,非常时期非常应对就是。”便推开门逃命似的奔走。杨怀和高沛还没来得及留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一时间也疑惑不已。
楚晴正在房内收拾东西准备前往葭萌关,忽然看着陈到摇摇晃晃的回屋,一副失神的样子,心里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叔至哥哥,怎么样?”
“为什么?”陈到忽然掩面喝道:“这是为什么?”猛然抽出白毦剑直插进身前地板之中。
楚晴不解其意,但是看着白毦剑干干净净并无一丝血色,已经猜到陈到并没有下手,便笑眯眯的道:“叔至哥哥,晴儿就相信你不会一直错下去。”
“什么?”陈到揉了揉眼睛道:“我什么错了?”楚晴握着陈到双手道:“这次叔至哥哥你做的不就对了吗?你没有杀了他们吧?”陈到道:“杨怀和高沛······我们之前相识,他们也没做错什么,何必杀了他们?”“那就对了。”楚晴笑嘻嘻道:“叔至哥哥前面可是谁都不放过,可不管是不是好人,可不管以前有没有交情的。这次见到他俩却没有下手,不就是叔至哥哥意识到了以前的错误吗?”
陈到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错的太多了。晴儿······若是我真的做错事,你会跟着我吗?还是像今日一样,企图将我骂醒?”楚晴反身坐到陈到身边,弯折他的左臂道:“叔至哥哥,若是你一意孤行,那晴儿便会随你一同走下去,就是再困难的结果,晴儿也会和叔至哥哥一起接受。但晴儿不会放弃阻拦叔至哥哥,晴儿会尽力让叔至哥哥去做对的事情。”
陈到在楚晴额头上深深一吻,将她揽到怀中,柔声道:“晴儿,我以后一定尽力理解你。我生来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该是这般冲动之人。除非主公之令,否则······我一定忍耐着。”
“主公之令也不行啊。”楚晴叹道:“主公今日不许大家下手,更多的不是因为其仁义,而是考虑更多。他日有机会,他一定不会放弃进攻的机会的。即便是主公的命令,叔至哥哥你也要毫不犹豫的去执行吗?”
“为将者,岂有抗命的道理?”陈到道:“既然主公之命都有他自己的考虑,那我便只能遵从。”楚晴眨了眨眼睛道:“那主公的命令是错的呢?”陈到一听,低着脑袋想了半天,终究还是道:“那么错误的责任便由我承担吧。”
“你这又是什么话啊。”楚晴不高兴道:“既然是可以避免的错误,何必又让自己去承担责任?叔至哥哥你必须得有自己判断决定的能力,即便是主公的命令,你若是认为是错的,你也可比不去做。”
“为将者,岂有抗命之理?”陈到摇头道:“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知是错的,却也不得不去做。”“叔至哥哥,你这样做是怕什么呢?”楚晴不解道:“抗命说到底不也是为了主公好吗?难道主公还会惩罚你不成?就算是惩罚了,我们做了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情,受点罚又算得了什么呢?叔至哥哥,你不会是也在一起那些功名利禄了吧?”
“哪里的话!”陈到无语道:“别人可以这么说我,可晴儿你不能。”楚晴看着陈到有些激动的样子,连忙对着他一吻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叔至哥哥。今天叔至哥哥好不容易发现了自己的一些错误并且加以改正,应该是值得庆贺的才是,我们就不为别的事情争论不休了。”两人这才放松下来,一起收拾东西准备前往葭萌关。
过了个把月,刘备这些日子一直在葭萌关一带广树恩德、招揽人心,在西川的名声也逐渐起来。庞统便又邀法正前来商议向成都进军一事。
庞统建议以曹操将攻江东为名,向刘璋借取兵马钱粮。法正道:“恐怕杨怀和高沛会报告皇叔在葭萌关的一举一动,刘璋若是有所警惕之心,便不会给予兵马相助。”
“这不正中下怀吗?”庞统道:“主公与孙权联合抗曹,两家乃唇齿相依。孙权被曹操进攻,主公理应相救。现今主公在西川帮助刘璋防备张鲁,刘璋若是不给援助,岂不是失了道理?到那时候,我们便有了进军涪城的理由。”
“这理由恐怕还是不太够。”法正道:“若是能引涪城守将刺杀皇叔被抓,到那时候才算是有了真正的出兵理由。”陈到在一旁疑惑道:“孝直,你的意思是让杨怀和高沛······”法正点头道:“不错,他们乃是涪城守将,若是皇叔催军离川返回荆州,他们势必会来相送,到时候栽赃他们不在话下。”
陈到更是不解,等会议散了之后,便主动找到法正道:“孝直,杨怀和高沛不是一直与你相识吗?怎么这次要牺牲他们?”法正摇摇头道:“我又何尝想要伤害他们?但他们没有追求,区区守卫涪城,便不思进取。刘璋怠慢我们大部分人,他们也毫不在乎,只顾着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了。若是平常,这种想法没有问题,但如今之乱世,没有居安思危的想法,是很难存活下去的。叔至,非是我想要伤他们,只是这是唯一的计策方法了。”
陈到叹道:“话说的没错,但真要杀他们,实在是有些······”法正安慰道:“时候还没到,一切都有转机。说不定刘璋还就答应了皇叔的要求也未可知。这样好了,我再去和杨怀他们谈谈,干脆让他们帮皇叔说话,让刘璋给予更多的兵马援助。”
过了数日,派去成都的使者回来报告,刘璋不答应刘备万余人马的要求,仅仅拨老弱军四千,米一万斛,并加令杨怀和高沛紧守涪城。刘备当时就勃然大怒,将刘璋的使者赶了回去,立马召庞统商议对策。
法正这时也找了陈到,道:“可惜杨怀那家伙不听我的劝告,非要回成都向刘璋建议,防备刘皇叔。现在好了,刘皇叔只怕会更加坚定攻打涪城的意思。”
“明白了。”陈到道:“看来他俩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孝直,如果我和他们相遇,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法正叹道:“叔至你驰骋疆场这么多年,应当有自己的想法才是,你的看法恐怕比我这么个书生文官要强得多。你的内心觉得你该怎么做,你便照做就行。”陈到道:“若是主公将令,那我便只能遵从了。倘若有放他们一马的机会,我一定放他们一条生路。”
“如此最好。”法正也道:“他们虽然忠于刘璋,也算是忠心之至。我与他们虽然将走上不同的道路,却也不忍他们落得悲惨下场。叔至啊,若是能放,便放过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