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皮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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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在香港艰苦创业(5)

当时香港的皮草工厂一般只有二、三百方尺,大的也不过千数方尺,都是小作坊式的。香港皮草厂有限公司是香港第一家真正的皮草工厂,也是同业中第一家做来料加工生意的工厂。

我和两位股东对皮草厂进行分工管理,他们主内,我主外。他俩都不懂生意经,生产管理存在很多问题,我提意见,他们还不服气。有一次,他们和我闹别扭,从厂里出去半个月不回来上班。还有一次,在用不用电剪裁衣里子的事上,我们发生了争执。厂里有电剪可他们不用,工人还是一件一件地裁,裁一件3元或者5元。

我很生气,对他们说:“买电剪是做什么用的?一叠10几件20件,用电剪一剪就下来了,既节省时间又节省成本。你们不用,我买那个干吗?”

“你主外,你不能管厂内的事务。你这是越权。”他们不但不接受意见,还这样反驳我。

“什么越权不越权,你们做的不对,还不能说吗?那大制衣厂剪里子不都是用电剪吗?”

“你不能说这个,你越权啦。”

“你们如果继续这样,就别干了!”

“不干了,咱都不干了!”孙师傅和工人联合起来给我施加压力。

“不干?不干你们都走吧,无所谓,叫我求你们,我不会!”我就是这脾气,爱说事,爱管事,凡事认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们合作经营不到1年,意见总不一致,无法再继续了,就分伙了。

他俩同时退出,我退还了他们的本金,独资支撑工厂,继续经营。玉霞主要管理门店,我上午去店里料理一下,下午就去工厂安排生产。门店和工厂都很红火。

与赫米司先生的合作 日本神户有一家经销皮张的大皮草商行,叫K.Kobayashi Co., Ltd.,简称K.K.公司。我经常买K.K.的皮子,是K.K.的老客户了。K.K.认识一位美国商人,叫赫米司(Mr. Hermes),60多岁。赫米司先生是兔皮衣的首创人,想在香港找一家可靠的皮草厂家合作,专做兔皮长短衣生意。当时香港只有我一家正规的皮草工厂,K.K.就主动找来,把赫米司先生介绍给我。

赫米司先生并不是专做皮草的商人,他是要搞出一种新产品在美国开拓市场。他说美国需要大量的、低价的兔皮服装,他有市场,也有客户,而我有兔皮,有样子,正想发展兔皮服装生意,双方优势互补,不谋而合。于是,我们合伙成立了I.T.S Hong Kong Fur Factory Ltd.(意思是“这是香港”)。

赫米司先生先在美国拿来一些小订单,做有帽子的兔皮短衣,有缩腰的,有直身的。有帽子的皮短衣叫帕克(Parker coat),销售还不错。

赫米司先生思路新,有魄力,人是非常好,但是他没资金合作,计划太大,谱也太大。他去美国谈业务,坐飞机要头等仓,住酒店要大酒店,大量印彩色广告宣传,不知节约。他的观点是先下大本金再谈收益,我坚决不同意他的经营理念和方式,我们合作大约半年就结束了。他根本没出资金,所以退出也很容易。可能他看我没创造力,没大财力,语言又难沟通,才退出的吧。

我们分伙后,赫米司先生在香港登英文报寻找洋行外商投资发展新行业。他找到在香港的英国大洋行——和记洋行合作,投资大概500万,开了新的ITS工厂。

后来,我把兔皮帕克拿到香港展销会上展出,美国客人就直接找我了。有的客户以前和我做过生意,通信联系过,他们知道我的地址。最初客户只有一两个,但是每次订单都很大,有一千件乃至几千件。那个时候不会为没订单头疼,就怕没工人做工。在生产过程中,我还注意不断改进兔皮制衣技术,最终,我的兔皮成衣打开了美国市场和欧洲市场。

毛皮碎料变成宝 在皮草加工生产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很多毛皮碎料,其中包括割下来的腿部、头部、尾部的毛皮以及其它一些下脚料。这些毛皮碎料以前都被当作垃圾白白扔掉,既造成了很大浪费,又污染了环境。

与赫米司先生合作期间,他出了个好主意。他说,把这些兔皮碎料拼一拼可以做衣服,不用分颜色,不用分大小毛,也不用分形状,能连在一起,能铺平坦,能裁衣服就行。我听了茅塞顿开,此前从未想过这些碎料还有用。

怎么把它们连在一起呢?他说用胶水就可以。他买了两大桶软性胶水,把胶水涂在纱布上,再把兔皮碎料一块一块地粘上去。可是,这样拼接的碎料皮张硬梆梆的,做出衣服来都直挺挺的,没试验成功。这两桶胶水在厂里一直放了好几年。

虽然赫米司先生的试验没成功,但是他的创新思想给了我很大启发——用胶水粘不行,可以车缝啊。我一试,成功了。将碎料对齐,缝成一片,做好的衣服呈五颜六色,并有不规则图案,用今天的眼光看,可算是很前卫、很潮的时装了。

连缀缝合毛皮碎料是比较费工的,我就训练新工友来做,因为新工友工资低,这样能降低成本。

我用毛皮碎料做成的衣服,在香港展销会展出后,立刻得到经销商的认可。他们先下了小量订单试销,结果很受欢迎。我对外联络并不多,但是因为这种毛皮衣服物美价廉,不经意间,客户就帮我做了宣传推广,几千件甚至几万件的订单纷至沓来。真是“酒好不怕巷子深”啊!

市场反应很快,这项工艺香港同业不久都学会了,后来又在广交会上传到河北、山东、天津、上海等地的畜产公司。这里面没有多少技术含量,行家一看就知道怎么做。

1975—1985年的香港皮草业十分繁荣,一个大皮草厂每月仅生产水貂服装就达数千件。然而,行业越繁荣,竞争越激烈,有的同业一件貂皮加革短衣只卖三、四百美元。这种衣服内行一看就知道用了几张貂皮,如果再加上人工,这个卖价别说能赚多少,根本连成本也不够。有人可能会问:这不是亏本卖吗?非也。他多销多产,多得下脚料,这些貂皮碎料做成的衣服每件又卖二、三百美元。充分挖掘毛皮碎料的经济价值,已经成为一些精明皮草商在市场中克敌制胜的法宝。这种衣服的制作技艺也因此有了新发展,由原来制作有不规则图案的,改进为制作有规则图案的。

如果从世界范围来看,对毛皮碎料的利用并不是个新事物。希腊拼碎料就有几十年历史了,而且非常专业。香港皮草业兴起后,经常有希腊人来港收购貂皮碎料,每磅150多元。有的大厂没空拼碎料就直接出口希腊。

每件貂皮短衣可割下半磅多碎料,因所用的貂皮有公母之分,碎料的分量也会有一些差别。有的大厂平均每月生产4千件貂皮衣服,产生的碎料超过2千磅。一年最忙生产期有8个月,每年光卖貂皮碎料就可收入二、三百万元。如果用它做成衣服,那么收入还能多出数倍。

在貂皮碎料中,最值钱的是貂尾。貂尾有公母之分,颜色之分。普通的一磅四、五百元,若为白色或一色货,质量又好的,有时能卖七、八百元。一个厂子一年用貂皮二、三十万张,仅貂尾的收入也非常可观。

在香港和内地,毛皮碎料加工逐渐形成一个细分产业,产品日益丰富,有褥子、服饰、玩具、工艺品等等。最小的碎料无法拼,人们就把毛剪下来送到各毛纺厂,把剩下的碎皮渣加工成饲料。原来被皮草厂成堆成堆地倒出去的毛皮碎料,现在全都变成了宝。

开拓日本市场 20世纪50年代,大量资金、创业人才和廉价劳工从内地涌入香港,香港制衣业借此迅速发展。60年代初,制衣业超越纺织业成为香港出口收益最多的工业,出口额占本地产品出口总额的30%以上。70年代初,欧美国家制衣业兴起,并将大量工序发到香港进行来料加工(CMT),使香港成为全球成衣制造中心,制衣业也成为香港最大和最重要的工业。

1972年10月17日—11月1日,香港贸易发展局在日本东京、大阪和名古屋这三大城市举办香港工业展览会。我随香港工业代表团参加了这个展览会。这是我第一次去日本参展。

为办好这个展览会,香港贸易发展局要求各行各业精心准备,尤其是作为香港工业龙头的制衣业,要拿出款式新、工艺好的服装去参展、表演。我是唯一参展的皮草厂商,代表着香港皮草业,深感责任重大,影响深远,因此格外重视。我绞尽脑汁琢磨了好几天,又参考各国的时装样式,设计了一件白色貂皮大三角网式披风。这件披风既轻便保暖,又新颖别致,在展销会上非常醒目。尽管这次参展没接到任何生意,但是也不虚此行,因为我给日本客户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后来陆陆续续找上门来,下了很多订单。

那时,日本皮草市场开始兴旺,主要是做水貂皮服装。住友、三井、谦松等日本大洋行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他们为日本皮草商家既提供贷款投资,又提供代理采购,买货时还常常赊欠卖家几个月货款,因此,日本进口商品的价钱比国外贵好几倍。

香港的毛毛匠大多来自上海或南京,专做高级貂皮服装,串刀手艺精湛。相比之下,日本的毛毛匠技术并不高,但是工资却很高。我经常去日本洽谈生意,日本好多跟我有业务往来的大公司,就诚恳拜托我给他们找香港的毛毛匠。我们互相帮忙,我给他们免费介绍毛毛匠,他们也非常照顾我的生意。

日本公司请香港毛毛匠一请就是一组,一组三、五位。我先后介绍了15位到东京、大阪、神户等城市工作。他们每做一件大衣就省下两、三张貂皮据为己有,一年下来能积攒数百张。日本老板没经验,也不精明,不知道,也不查问。这些毛毛匠到日本没几年就发了财,也都学会了日本话。他们返回香港时有钱了,子女也都长大了,于是纷纷父子齐上阵,开店开工厂,发展得都不错。

后来,日本以及其它国家的皮草商,也陆续来到香港开拓市场,有合资建厂的,有卖皮张的,有卖专用机器的、有卖裁缝辅料的、有卖硝染皮化工原料的……推动了香港皮草业进一步繁荣。

日本生意做起来以后,为了便于语言交流,我聘请了一位叫荒井(Mr. Arai)的日本职员。他本是一位在香港的日本商人,代理日本衬衫布料,做得不大。因为他常陪日本朋友到我公司来买皮草衣服,所以我们就熟悉了。他夫妇二人都在香港,已经多年,中文说得很好,人又和气诚实。我聘请他做贸易经理,专门负责日本方面的生意,同时聘请他太太担任我的秘书,我们一起合作了有10年之久。后来我公司一位叫黄友辉的职员拉他共同创业,他们才一块辞了职。

黄友辉和荒井在我公司一起工作多年,关系一直不错,二人合伙开了一个皮草厂,叫ACE Fur Co.,经营得非常成功。黄友辉先生于2009年当选为香港毛皮业协会理事长。我们都是好朋友,一直保持着联系。

七、飞跃发展

购买40号店 1974年,么地道38号的皮草店开设10年了。10年来,我和玉霞勤奋经营,不曾有丝毫懈怠,除了正月初一至初五的年假,平日都不休息。皮草店经营一帆风顺,收入年年增长,我也有了一定经济基础。

一天,业主陈先生告诉我隔壁的40号店铺要卖,问我是否买。我与玉霞一商量,都觉得应该买,以防备他加租或逼迁,当然更有长远的打算。

40号的业主也姓陈,我们马上找他问价,他给了个最低价23万港元。我们再三讨价还价,他又减了1万元,我们立即答应了。

第二天,我去香港汇丰银行尖沙咀分行,申请70%的房贷,分期10年偿还。

等了半个月,银行审查结果是不批准,理由是财力不足,也就是说,我们一年的生意额没达到他们的要求。我当时很生气,但是又没办法。

过了几天,汇丰银行九龙旺角总行经理杰克先生夫妇(Mr. & Mrs. Jaques)来选购貂皮大衣,他们是香港汇丰总行经理的太太介绍来的。

我这个人说话直,忍不住向杰克先生发牢骚:“你们银行是否只帮有钱的大商人,不帮没钱的小生意人呢?”

“为什么这样说呢?”他很诧异。

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讲明,抱怨说:“我这里等着用钱呢,你们竟审查了1个月。我只借10几万,分期付,尖沙咀分行都不批……”

“这样吧,你明早到旺角来找我,带着报税会计文件。”他说,“我看看你有多少生意,信用如何。”

“我信用很好,从没有退过票。”

第二天上午10点,我到了杰克先生的办事处。经过半小时查询,他得知我的生意额全年只有100—200万元。那时,我经常用赊账方式从英国购买貂皮、狐皮等皮货,然后每月经银行汇款给英商。他一看我有生意,有外汇,有信用证业务,随即答应我:可贷款15万元,分期5年归还。不过,他要我必须把在尖沙咀分行的账户迁到旺角总行,以便他能随时了解我的资金往来情况。这当然不成问题。本来已经没指望的房贷,想不到又轻易地解决了。

这天,40号的陈先生来催我。他说:“如果你不买的话,我过几天就要登报卖了,卖价将提到25万元。”我马上去银行办理房贷手续,没几天就完成了与陈先生的交易,22万元买下了带有5年租约的40号店铺。

租40号的是一位菲律宾华人,经销小百货。玉霞第一次去收租时,他才知道40号已经易主,此前他对陈先生卖店的事竟然一无所知,他非常恼恨陈先生为什么不先告诉他。他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无论什么价,我都会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