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时,在外打工漂泊的人,总是归心似箭,再长的返乡路,也阻挡不了回乡的步履;旅居海外的侨胞,到了晚年,思乡情切,总期盼着有那么一天叶落归根;孤守高山、海岛或边塞的戍客,凝望鸿雁南归,每逢佳节,那浓浓的离愁总是挥之不去……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便是乡愁。
2014年元旦过后,香港传媒大亨、宁波帮的代表人物之一邵逸夫先生驾鹤西去了。在邵老的追思会上,其故乡人—宁波代表团特意为邵先生的遗孀方逸华女士带去了一本宁波镇海的《邵氏宗谱》及邵先生故居前的一抔乡土。因为,在宁波人心目中,家谱和乡土,代表的是浓浓的乡愁,是缕缕不绝的思乡之情。
前不久,我应邀去台州温岭老家参加侄儿的订婚仪式。中餐后,待客人散去,我独自去了爷爷的故居。在寒风中,故居尚存点点陈年旧迹,仿佛在诉说悠悠的过往历史。在不远处的村口,有王家宗祠,因年关将近,无人值守,大门紧闭。我在祠堂操场边徘徊踌躇了一会儿,在祠堂铁门前默默地献上了一枝代表着思念的菊花。我一直相信,先祖先宗都在深邃的冥空中看着我们,也一定会庇佑我们。只是我不太明白,这种很简单、很草率的方式,能不能算作是一种认祖归宗的行为?故乡温岭的云,故乡温岭的山水,于我来说很陌生,但是,我相信我的血液里流淌着故乡的某种因子。这些因子将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直至永远。薪火相传,就是此意!
回宁波的路上,我站在长长的站台上远望故乡,发现老家的村村落落如今都建起了宗祠或庙宇。小时候,我很天真,不懂事,觉得那是封建迷信,笑故乡人愚痴不化。如今,我人至中年,方才领悟:那宗祠,那庙宇,不是落后,也不是迷信,而是联结乡人、宗族的纽带,是深植于族人内心之中的“根”。有了这“根”,方才有了认同,方才有了寄托,方才有了乡愁,方才有了叶落归根。古往今来,生生不息。一个家族如此,一个民族如此,一个国家也是如此,这是向心力,这是凝聚力!
“乡梦断,旅魂孤,峥嵘岁又除。衡阳犹有雁传书,郴阳和雁无。”相思太苦,不如返乡归去。
在路上
下午,启程坐动车赴杭州开会。售票大厅内人头攒动,售票的、取票的、问询的,各自忙碌着;候车大厅内,进出站的、候车的,甚为热闹。年关将近,“火车票”“回家”又成了热门的词语。在外打工的、流浪的、漂泊的人的思乡情渐渐地浓了,他们都渴望早日踏上归乡的路。一张小小的火车票,成了“乡关路”上的一道“坎”。回家的路,对他们来说,是如此的简单,却又是如此的困难。窃以为,什么时候,那张火车票再也不用去“抢”了;什么时候,我们都能自由从容地抽时间回家看看了;什么时候,这些出门在外的乡亲父老,不再有浓浓的“外乡人”情结了—那个时候,我们的社会才真正进步了,真正有了“和谐”的“底色”。
我静静地坐在候车大厅的角落候车。冬日的午后,暖暖的阳光柔柔地从空中挥洒下来,屋顶上、绿色植株上、每一个回家人的脸上,都涂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风微微地吹拂着,和着这冬日的暖阳。我静静地坐着,随意地翻动着一本散文集。邻座,一对年轻的夫妇在窃窃私语,幸福满满地写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他们萌萌的小不点女儿(估计不到1周岁),正在蹒跚学步。一步一踉跄,几步一小跌,可爱极了。跌倒时,她就像一团棉花一样,软软地、柔柔地趴倒在光滑的地面上,双手双脚在空中挥舞着,樱桃小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旁边,那对年轻的夫妇也不着急,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口中发出“爬起来,爬起来”的叫唤声。小女孩听到了鼓励,双手支撑着地,慢慢地站立起来了,几小步扑到她父母的怀抱里。看到这场景,一股温热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想起了十六年前女儿学步时的种种情景……白驹过隙,时光真的流逝得太快了。简单、纯真的岁月,消逝得太迅速了。
动车在飞驰,我的心境也渐渐地开阔起来了。旁边,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在热烈地交谈着,聊的话题竟是他们今后的职业选择。我的思绪又被他们的对话给挑起来了。前些日子,看到一本杂志上写到俄罗斯总统普京曾经说过,他从来没想过要当总统,他年少时的理想是当一名出租车司机。几十年过去了,阴差阳错,他竟然成了一国的大总统。我呢?倘若时光倒流,能再选择一次的话,我会如何?其实,在我年纪尚小时,我很想当个养蜂人。养蜂,是一个幸福的职业,一生与花香为伴,一生醉眠花丛,一生追逐阳光,一生追求甜蜜,何其幸福!然而,这又是一个孤独的职业,一世与蜂为伴,一世到处流浪,一世漂泊,一世孤单,何等孤寂!然而,这又多符合我的性格啊!
在路上,放飞思绪,收获的是一路的风景,更是一路的回忆。
杭州一夜
晚上八点,华灯初绽,冬日的杭州,沉浸在一片冷峻与柔和相融合的氛围中。因在宾馆里无事,于是出门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天,渐渐地冷了,走在路上,有丝丝的寒意。月亮有气无力地泛着寒光;天空中有些流云,风一丝丝的,带着些冬的凛冽。城头巷,路很狭窄,路灯幽幽的,只有路旁的梧桐树,高高大大的,像警惕的哨兵在护卫着百姓;斗富二桥旁,清末民国初的民居,成片成片地排列着,仿佛在静静地诉说着时光的故事;吉祥巷的角落里,一家名叫“THE STORY CAFE”的小咖啡店开张了,从窗子里透出柔柔的光线,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对坐着,呢喃着,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幸福时光;俞同春堂,白墙黛瓦,大红灯笼高高地挂着,格局传统,色彩和谐;五柳巷历史文化街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嚣与繁华,只有居民家里透出点点零落的灯光,那是杭州市井的生活;在河畔,大娘、大婶、大姨和少之又少的老伯,和着轻快的音乐整齐地跳着舞。“河边寻烟柳,小巷访画桥”,这里曾经是南宋皇家的园林,又是近代杭州具有代表性的街巷阡陌文化的聚集区。时光流转,这里可还是杭州的“文脉”所在?千年古城的古韵至今是否犹存?我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寻找那曾经的味道。
河坊街,依旧灯火辉煌。晚上九点多了,游客还是不少。街上,茶香阵阵;银匠世家里,敲打声不绝,铿铿锵锵,声传巷外;方回春堂内,胡庆弄里,国药飘香;美食街里,来自四面八方的佳肴汇聚,游客在大快朵颐;知味观、张小泉、杭州丝绸、龙须糖、西湖藕粉、东坡肉……在这里,有很多很多的杭州“元素”,有太多太多的杭州“符号”,只是这个撷西湖之神韵、汲吴山之灵气,承载着弘扬杭州历史文化使命的历史文化街区,于我而言,笼罩了太多的商业气息,附加了太多的功利色彩。在这里,美食被商品化了,艺术被商品化了,就连文化也被商品化了,我担心,会不会有一天,我们的人格和尊严也会被商品化?这是市场经济的必然,还是传统文化的悲哀?
快十点了,我匆匆回“府”。返回途中,偶遇一家仿古的书店,喜欢上了其墙壁上的一句话:时光是记忆的橡皮擦。只是我太愚笨了,始终不明白,这“橡皮擦”是否可以擦掉过往的一切?
……
杭州,杭州。有时,我也挺迷茫,生活在杭州的人们,究竟是幸福的,还是被幸福着?
旅行途中
一
秋风渐起,秋意初绽,秋景迷人眼。在这舒爽的时节,与朋友亲人结伴同行,最是惬意。
平生爱旅行。我很享受在路上的自由,很享受途中释放与自在的感觉。就好像一只久久禁锢在樊笼里的雄鹰,在挣脱桎梏后,终于能自由地搏击长空了,那种轻快、舒畅与奔放,我很难用贫乏的语言去描绘。
旅行的意义,绝不在于“目的地”。“目的地”不过是旅行的一个方向标而已。重要的是享受旅行的过程—看一路的风景,感受大自然的美好。若只是停留在简单的走马观花,只是纯粹贪图新鲜刺激,那么我们离真正的“旅行”的要义还很遥远。
二
那是很平常的景色。然而,在我的眼里,却是那么生动,那么平和,渐渐地熨平了我心灵上的若干褶皱。
你看,满眼的绿色是那么可人,那么纯洁。碧绿稻田,一畦连一畦,向着无穷的远方。田野上,绿的山丘,绿的水,绿的树,绿的秧苗……看着看着,连着自己的眼帘也“绿”了起来。这样子的风景,真是极美的。
丘陵连绵,绿意一丛接着一丛。高的是树,低的是灌木,仿佛是无数守护家园的绿色卫兵。绿水缠着青山,像一条珍珠项链镶嵌其间,蜿蜿蜒蜒,曲曲折折,缠缠绵绵。这样子的图景,真是极诱人。
天空一片蔚蓝,无云也无风。无垠的天空下,错落有致的田野上,总有三五“白点”—哦,那是自由的白鹭在上下起落,尽情飞翔。好一幅动人的“田园牧歌图”!
面对此情此景,我真的有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