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兑料格坐落,看看日头已落到头上,肚里咕咕叫,饿得很。他们左等右等勿见孙鬼头回来,又急又饿,看见桌上放着四个焦饼。两人讲:“老伯勿来,阿拉把四个焦饼吃掉哉。伊(他)来哉钞票付伊好哉。”于是,两人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焦饼刚吃完,孙鬼头就走进来哉。两个兑料格讲:“老伯,阿拉肚子饿哉,侬格四个焦饼已吃进,多少钞票侬讲!”
孙鬼头大喊一声:“(这下)难西(死)哉!难西哉!我四只焦饼里头摆弄(放着)格砒霜,药老鼠格。难西哉!难西哉!”
两个兑料格一听,脸孔雪白,哭哭啼啼地跪到孙鬼头面前:“老伯!老伯!救救阿拉,有勿有可解格药?”
孙鬼头一听,停了一会儿讲:“有是有,可看你们是勿是肯吃。”
两个兑料格连忙讲:“肯吃!肯吃!哪管是粪缸里格料,阿拉也吃!”
孙鬼头又讲:“是料缸里格料,勿过勿是原料,是清水料,可解毒。”
两个兑料格一听清水料可解砒霜,急忙跑到外头寻清水料缸。寻着之后,两个人头碰头沿着料缸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直喝得要放裤带了,才停下。
这时,孙鬼头走过来问:“两位现在肚里痛勿痛哉?”
两位兑料格讲:“勿痛!勿痛!谢谢老伯!”
孙鬼头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两个饭桶,睁眼看看我是谁!我就是昨日夜里你们船行过七星桥格辰光,商量着叫我吃料格孙鬼头!”
两个兑料格听得眼睛青(直)起。
(1986年,采录于崇寿镇)
稻老爷
陈望林/口述 滕占能/整理
孙鬼头从京里回家后,跟着别人去打稻。其实他哪会干农活,到了田里,孙鬼头在田头竖蜻蜓、捉田鸡玩耍。
那天,孙鬼头发现胡姓东家愁眉不展,便问:“东翁,你为何不高兴,是嫌我们谷箩欠盛得满呢?还是欠打得干净?”
东家说:“都不是。昨天我用饭包袋买了一包私盐,结果让地痞、流氓知道了,来敲我竹杠,我不答应。他们就到余姚县衙告了我一状,说我藏私盐一万包。明天县官老爷亲自要来我家捉人,让我坐牢吃官司,我哪有心思高兴呢?”
孙鬼头说:“东家,你若能叫你的媳妇做我干女儿,我就救你,免去这场灾祸。”
东家满口答应,立即跟媳妇说了,媳妇赶紧给孙鬼头端茶,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阿爹,请用茶!”孙鬼头十分高兴。
第二天一早,孙鬼头叫人在胡家天井当中放好一张八仙桌,左右放好两把大椅子,他把正宫娘娘用米升子作坯做成的官帽放在桌上,大椅子上分别放上靴子。他又命人多拾一些牛粪、狗粪来,在桌前天井里倒了一地。
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锣喝道声,百姓肃静回避,余姚县官坐着八人抬的大轿来捉人了。县官到了胡家,下轿后,带着衙役进门,乍一见天井中的桌上放着大官帽,赶紧跪在地上叩头,众衙役也跟着跪倒,这一跪,县官和衙役们的两腿和靴子可都沾满了粪便。
不一会儿,孙鬼头出来,喝了声:“还不快滚!”县官吓得战战兢兢,只得低头退走,再也不敢过问这“藏万包私盐”的事了。
由于孙鬼头打过稻,也在此时吓退过县太爷,所以当地人便称他为“稻老爷”。
(1987年,采录于掌起乡邱吴童村)
戏弄豆腐店老板
孙祥云/口述 黄长根/整理
一天,孙鬼头上街买小菜,听到豆腐店的老板在讲他的坏话,他很生气,便把这事暗暗记在心头。
过了几天后,孙鬼头假装成一个远路客商,到豆腐店里与老板谈生意,讲买卖。老板见有利可图,便热情招待,还留他吃饭
过夜。
这天夜里,孙鬼头没有睡觉。他半夜里悄悄起来,杀死了老板的一只公鸡,把门头的葡萄连根拔起,又把大秤锤悬搁在淘箕上,还把排门摇起,摆上了一满瓶尿。做完了这些,孙鬼头又写了一张告示,趁夜走了。告示上写着:五更鸡勿啼,心急拷淘箕。日出葡藤瘪,到夜吃瓶尿。
因公鸡被杀早上没有啼叫,天一亮老板起来,做豆腐就心急了,匆忙中拷破了淘箕。太阳一出来,连根拔起的葡萄藤便瘪掉了。
老板想,告示上的四条已有三条成为现实了,“到夜吃瓶尿”在哪里呢?他一直冥思苦想,也没想出。
到夜晚关店上排门了,豆腐店老板跟平时一样,摇排门时头向着天,搁在排门的一满瓶尿便正好倒向他的嘴巴上。
(1986年,采录于龙南乡孙家境村)
施计报复村姑
杨尧水/口述 叶子/整理
孙鬼头晓得村里的一帮姑嫂背后常常讥笑他,便寻找机会,心里想出出气。
一天,这帮姑嫂们要到宁波七塔寺进香拜佛。孙鬼头捧着一坛东西对她们说:“七塔寺里的方丈和尚是我的好友,这坛素食东西,拜托你们带去送给他。”姑嫂们只见坛口封着泥埕,孙鬼头又曾千叮万嘱一定要送给方丈和尚,所以起先不敢动它。
横河到宁波,路程遥远,更有潮涨潮落,非一日能到达,所以船到半江,又遇潮涨,便只好停船等潮落。
姑嫂们在船中闲聊,忽然想起那坛送给和尚的素食。她们想这一定是好东西,大家可以偷吃一些,反正和尚也不会知晓。于是就把坛口的泥埕揭开。谁知,刚一揭开便都叫苦连天。
原来坛口一经揭开,粘连着粪便的无数蚱蜢就向坛外飞跳而出,粘得姑嫂们满身肮脏,臭气熏天。她们无法再去进香拜佛,只好原船打回家来,把孙鬼头臭骂一顿。
(2001年,采录于浒山街道)
戏骂皇帝
张水洲/搜集整理
相传明朝的时候,三北横河的孙家境和湖塘下两个村子里出了许多在朝中做大官的人。当时,三北就流传着“孙胡两姓,同朝半京”的顺口溜。
孙鬼头就是那时孙家境村在朝中当大官的人。他为人正直,经常骂人,不管人家官职多大,有缺点和错误就得受他骂,挨他的批评,连皇帝老子有错,也不放过。按中国封建君臣等级制度和法规,骂君便是犯上,有侮辱帝皇之罪,轻则罢官坐牢,重则砍头灭族。
但是,孙鬼头戏骂皇帝,既没坐牢,也没砍头,成为三北人们茶余饭后的佳话。今记录于下,以飨读者。
那年,皇太后驾崩了。明皇帝和满朝文武百官都来到皇太后灵前吊孝,孙鬼头也从潮阳赶到京城吊孝。这天,孙鬼头想在众人面前表示自己对太后的忠心,以博得好评。他来到太后灵前,跪倒就拜。由于他的头磕得过低过快,因此,他的乌纱帽掉到了地上。孙鬼头不是用手去拾帽子,再戴于头上,而是用他长而尖的脑袋去套乌纱帽。结果套来套去总是套不牢,众人见了,心里暗笑;皇上见了,“嗤——”的一声,禁不住笑了出来。
孙鬼头立刻骂道:“天下哪会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卑职在太后灵前掉了帽子,尚不敢用手去拾再戴。侬是上天之子,一国之君,竟敢在太后灵前发笑,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岂可作文武百官的表率!这如何教育天下百姓遵守孝道!”
皇帝挨了骂,顿时呆住了。起初,他悔恨自己灵堂发笑,不守孝道;继而看到群臣目光集中于自己身上,难以下台。他想:我是君,你是臣,臣骂君,就是臣辱君,臣辱君,法惩之。今日,如果不惩罚孙鬼头,有失君王威严。
于是,皇帝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来人呀!把孙鬼头绑起来,封住他的臭嘴!”接着,卫士捆住了孙鬼头的双手,太监拿来了封皮纸,封住了孙鬼头的嘴。
孙鬼头因为辱骂皇帝被封住了嘴。他只能呼吸,不能吃食。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会饿死的。
当时,京城的同乡官员都在太后灵堂里为孙鬼头捏了一把汗。他们吊孝归来,聚在一起商量,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上早朝时,孙家境和湖塘下的在京官员轮流用笏去敲孙鬼头的嘴。他们一边敲,一边说:“你这张烂嘴,净说坏话!”
“你这多嘴的人,这张臭嘴早该封住了!”
……
就是这样,他们边敲边说,竟把孙鬼头嘴上的封皮给敲破了。
皇帝没有叫人再来封上,因为他觉得孙鬼头骂得也有理,自己是有不当之处。
有一个同族官员,怕孙鬼头一天没有吃东西,年老体弱,引出毛病来,暗地里备好一把新尿壶,里面灌满了人参汤。上朝时,他带着,准备见机给孙鬼头饮用。此时,他提着尿壶上前,向皇帝奏道:“孙鬼头骂皇上,那是他神志不清之故,臣给他喝些清尿,好让他清醒清醒!”
皇帝想:孙鬼头年老了,我没对他用刑,现在,让他喝尿也不错。于是,他准奏:“好!让他这张烂嘴喝尿吧。”
这位同族官员把新尿壶提到孙鬼头的嘴边。孙鬼头闻了闻,觉得没有尿的臭气,加之口渴得厉害,把一尿壶人参汤喝了下去。
后来,皇帝还处罚孙鬼头去充军,以消被骂之气。
孙鬼头对皇帝说:“充军,别的地方我都想去,只有虎(浒)鹿(历)山我勿要去!”
在京城的横河孙胡两姓官员们都奏道:“皇上,孙鬼头不要去的地方,偏要让他去!”
皇帝说:“对,他不要去,我偏要把他充军到虎鹿山去!”
第二天,孙鬼头在同乡官员的押解下,充军到虎(浒)鹿(历)山去。一个月后,孙鬼头来到了横河北面的浒山和历山,实际上他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从此,孙鬼头在老家安度晚年了。孙鬼头戏骂皇帝的故事也流传下来了。
(1986年,采录于龙南乡孙家境村)
抬谷过桥
孙尧铨/口述 王孙荣/整理
从山南打稻回来以后,孙鬼头就一直住在孙家境的老屋里,还没有出过一趟远门。他本来就是一个欢喜闹热的人,现在整日蹲在家里,老早就厌烦了!要不是山南之行使身体过于劳累的话,他怎能忍得住!
有一日,天气不错,孙鬼头就换了套衣裳,拿了一把芭蕉扇,独自出门了。只见他边扇边走,边走边看,往北而去。一路经过智字第、进士第、黄门第、暹字第,穿出桐荫弄,走过厚义桥,不久就来到了东横河岸边。孙鬼头想想还是七星桥头市面好,于是就横过关紫桥,朝七星桥走去。
七星桥头正围着一大群人,只听得当中有一个尖亮的声音似乎在兴奋地讲着一个什么故事。孙鬼头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了过去,也想挤进去听听到底在讲什么。只见当中是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根扁担上,正讲得眉飞色舞,而那扁担就搁在两只盛满谷的箩之间。显然,是一个挑担的过路人在此歇脚,顺便讲讲聊天。
不过,勿听勿晓得,一听要气煞。原来,那男子正好就在讲孙鬼头弄讼人的故事,而且还加醋添油地编了许多情节,把孙鬼头讲得一无是处,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无赖。孙鬼头强忍住心头的怒火,一直笑嘻嘻地蹲在一旁听着。
“好哉,下趟再讲。今朝我要走哉。”那中年男子终于要起身了。孙鬼头连忙站起来,对他讲:“大哥,你的故事怎么那么好听!”“嘿嘿嘿嘿……”那男子笑着抓了抓头皮,“乱讲讲格。”他不无得意地故作谦虚。
孙鬼头问:“这下侬要到哪里去?要过桥?”“对格,我是要过桥到乌山去嘞。”男子答道。“噢哟!这谷那么重,这桥那么陡,我来帮你抬好了。”说着,孙鬼头把芭蕉扇往腰间一插,卷起袖头管,人一蹲,就把一头扁担搁到了肩胛头。那男子心中一喜,忙说:“谢谢,谢谢哦!侬格后生家,人真好!”
说话间,一箩谷已经从桥南抬到了桥北。孙鬼头放落扁担直跑。“喂——后生!还有一箩!还有一箩!”那中年男子急得直叫。孙鬼头高声道:“侬这个人咋介不识相啦?!我已经帮你抬了一箩了,还不够好啊?还有一箩也要我抬,你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侬道我啥人?就是刚才被侬骂得狗血淋头的孙鬼头啦!”
“啊?哎……”那男子一听,只好头耷倒哉,有气没力地坐在七星桥头叹气,想想两箩谷,一箩桥南,一箩桥北,咋收场哦!怪只怪自家舌头太长,嘴巴太臭!
(2005年,采录于横河镇)
赶庙会
张文勤/搜集整理
明隆庆五年(1571)农历二月十八日,已过春分时节,风和日丽,桃红柳绿,田野一片葱绿。
在横河通往姚北重镇三山所的大路上,人们三三两两地向三山所行进。这天是一年一度的浒山庙会兼行礼拜的日子。在与大路平行的浒山江上,一艘双橹小快船正轻快地滑行在宽阔的江面上,两道被船首犁开的水波,不断向两边荡漾,冲击得两岸浪花翻卷。船头站着两个青衣少年,看着岸上行进的人群,指指点点,兴奋异常。这是兄弟俩,哥哥叫孙如法,年方一十又三,身旁是他十岁的弟弟如洵,他们来自横河望族孙家境,他家里的私塾老师为了让兄弟俩体验一下逛庙会行礼拜的乐趣,特别让他俩放假一天,从家边的护宅河上坐船去三山所凑热闹。别瞧这孙如法身材瘦小,尖嘴猴腮,貌不惊人,却是聪慧机灵,又因受良好家风的熏陶,生性刚直不阿,从小就爱打抱不平,像一只好斗的公鸡,再加上与生俱来的一个小脑袋,同伴们就给他起了个“孙鸡头”的绰号。双橹快船很快就驶过了罗墅桥,三山所高高的水门吊桥已隐隐在望。远远望去,水门河附近水域早已黑压压地泊满各式船只,孙如法灵机一动,决定改道行驶,他立即吩咐船夫提前向右拐入一条河汊,沿着沈府西侧河道,进入南城河。不一会儿,快船弯进沈府大宅内的小港,稳稳地靠在石砌埠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