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左传全鉴(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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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卷三 庄公

齐襄公之死(庄公八年)

【原文】

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1]。瓜时而往[2],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

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3],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適[4]。襄公绌之[5]。二人因之以作乱。连称有从妹在公宫,无宠,使间公,曰:“捷,吾以女为夫人。”

冬十二月,齐侯游于姑棼[6],遂田于贝丘[7]。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8]。”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9]。公惧,队于车[10],伤足丧屦[11]。反,诛屦于徒人费。弗得,鞭之,见血。走出,遇贼于门[12],劫而束之。费曰:“我奚御哉!”袒而示之背,信之。费请先入,伏公而出,斗,死于门中。石之纷如死于阶下。遂入,杀孟阳于床[13]。曰:“非君也,不类。”见公之足于户下,遂弑之,而立无知。

初,襄公立,无常。鲍叔牙曰[14]:“君使民慢,乱将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15]。乱作,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来奔。

【注释】

[1]连称、管至父:都是齐国大夫。

[2]瓜时:瓜熟的时候,指的是夏历七月。

[3]母弟:同母的弟弟。

[4]適:同“嫡”。

[5]绌:通“黜”,贬低。

[6]姑棼(fén):齐国地名,今山东博兴县东北。

[7]田、贝丘:田,猎;贝丘,地名,山东博兴县南。

[8]公子彭生:齐国大夫。鲁桓公曾经带着夫人文姜前去齐国拜见。文姜和齐襄公偷情,被鲁桓公得知。后,齐襄公派遣公子彭生杀害了鲁桓公,最后又在鲁国人的请求下,将罪名归于公子彭生的身上,并杀掉了公子彭生。

[9]人立:身体直立,指的是像人一样站起来。

[10]队:同“坠”。

[11]屦(jù):单层底的鞋子。

[12]贼:指作乱的人。

[13]孟阳:人名,冒充襄公躺在床上,被作乱者杀死。

[14]鲍叔牙:齐国大夫。

[15]公子小白:齐桓公,春秋五霸之首。

【译文】

齐襄公派遣连称、管至父守卫葵丘。(齐襄公)瓜熟时节前去,并对他们说:“等下一次瓜熟的时候我让人来接替你们。”(连称、管至父)守卫了一年,齐襄公还没有派人来接替。(连称、管至父)请求让人来替代,(齐襄公)不允许。二人便谋划着叛乱。

齐僖公的同母弟弟名为夷仲年,生了公孙无知,齐僖公非常宠爱他(公孙无知),他的衣服、礼仪等都和嫡子一样。齐襄公降低了公孙无知的待遇规格。于是,连称、管至父两人便利用公孙无知而起兵叛乱。连称的堂妹在齐襄公的后宫,并不得宠,(公孙无知)便让她去监视齐襄公的一举一动,并说:“胜利之后,我把你立为夫人。”

冬十二月,齐襄公前往姑棼游玩,并在贝丘这个地方狩猎。(齐襄公)看到一头大野猪,跟随的人说:“这是公子彭生。”齐襄公发怒道:“公子彭生胆敢出现!”于是便拿箭射他,野猪像人一样站立起来并大声啼哭。齐襄公有些害怕,从车上掉了下来,丢掉鞋子伤了自己的脚。回去之后,齐襄公派遣内侍费去寻找他的鞋子。鞋子没有找到,齐襄公便用鞭子抽打他,打出了血。费出来后,在门外遇到了作乱的人,他便被作乱的人劫持捆绑了起来。费说:“我怎么会抵抗你们!”并解开衣服露出自己的背部(上有被鞭打的伤痕),作乱的人相信了。费(向作乱的人)请求先进去查探情况,费进去将齐襄公藏好后出来,和作乱的人搏斗,死在了门中。石之纷如也战死在了台阶下。于是作乱的人进入宫中,将躺在床上的内侍孟阳杀死,并说:“这不是君主,长得不像他。”后又看到齐襄公的脚从门下露了出来,于是便将他杀掉,而改立公孙无知。

刚开始,齐襄公即位时,政令反复无常。鲍叔牙说:“君主放纵百姓懈怠,将要发生战乱了。”于是便侍奉着公子小白逃到了莒国。战乱发生后,管夷吾、召忽侍奉公子纠逃到了鲁国。

齐桓公即位(庄公八、九年)

【原文】

初,公孙无知虐于雍廪[1]。(庄公八年)

九年春,雍廪杀无知。

公及齐大夫盟于蔇[2],齐无君也。

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

秋,师及齐师战于乾时,我师败绩,公丧戎路,传乘而归。秦子、梁子以公旗辟于下道,是以皆止[3]。

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仇也,请受而甘心焉。”乃杀子纠于生窦[4],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乃堂阜而税之[5]。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高傒,使相可也。”公从之。(庄公九年)

【注释】

[1]雍廪:葵丘大夫。

[2]蔇:通“暨”。

[3]止:俘虏。

[4]生窦:鲁国地方,今山东菏泽市北面。

[5]堂阜、税:堂阜,齐地,今山东蒙阴县西北面;税(tuō):通“脱”,释放、解开。

【译文】

当初,公孙无知曾经虐待过雍廪。(庄公八年)

九年春季,雍廪杀掉了公孙无知。

鲁庄公和齐国大夫会盟于暨地,是因为齐国处于无君状态。

夏季,鲁庄公带兵征讨齐国,想要立公子纠为君主。齐桓公(公子小白)率先从莒国回到了齐国,并做了齐国的君主。

秋季,鲁国军队和齐国军队在乾时交战,鲁国军队打了败仗,鲁庄公丢掉兵车,而换乘轻便的战车回国。秦子、梁子拿着鲁庄公的旗帜躲在小路上,最后被齐国军队俘虏。

鲍叔牙带兵前来(对鲁庄公)说:“公子纠,是齐国君主的亲人,请君主代为诛杀。管仲、召忽,是齐国的仇人,请交给我们处置我们才甘心。”于是(鲁庄公)在生窦这个地方杀掉了公子纠,召忽自杀而亡。管仲请求把他囚禁起来,鲍叔牙答应了,走到堂阜这个地方便将其(管仲)释放了。鲍叔牙回去告诉齐桓公说:“管夷吾治理才能比高傒还好,可以让他做齐国的国相。”齐桓公听从了他的建议。

曹刿论战(庄公十年)

【原文】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1]。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2],未能远谋。”乃入见。

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3],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注释】

[1]曹刿(guì):鲁国人。

[2]鄙:见识短浅。

[3]孚:信任。

【译文】

鲁庄公十年春天,齐国率兵征讨鲁国。鲁庄公将要迎战,曹刿请求朝见鲁庄公。曹刿的同乡人说:“有达官贵人谋划这件事情,你何必去参与。”曹刿回答说:“达官贵人见识比较短浅,未必能够有长远的谋略。”于是便进宫拜见鲁庄公。

曹刿问鲁庄公依靠什么和齐国作战。鲁庄公说:“衣服食物这些安身立世的东西,我不敢独享,必定会分给其他人。”曹刿回答说:“这些小惠并不能遍及每一个人,百姓不会跟随您的。”鲁庄公说:“祭祀用的牲畜玉帛,我不敢谎报数量,一定会诚实相告。”曹刿回答说:“小信用无法取得神灵信任,神灵不会降福的。”鲁庄公说:“大大小小的牢狱案件,虽然不能一一体察,但一定会办得合情合理。”曹刿回答说:“这是忠诚于百姓的表现,可以一战,作战的时候我请求跟从。”

鲁庄公和曹刿乘一辆车,和齐国在长勺交战。鲁庄公想要击鼓进攻,曹刿说:“还不可以。”等齐国人击了三次鼓,曹刿说:“可以了。”最后齐国军队大败。鲁庄公想要乘胜追击。曹刿说:“还不可以。”曹刿下车,看齐军车轮的印迹,又登上车轼观察,说:“可以了。”于是便出兵追击齐国军队。

鲁国军队胜利后,鲁庄公问曹刿胜利的原因。曹刿回答说:“作战,凭借的是勇气,第一次击鼓是为了激发将士们的勇气,第二次击鼓时将士们的勇气就有所衰退了,第三次击鼓将士们的勇气就会消耗殆尽。敌方士兵勇气衰竭而我方勇气充盈,所以能够战胜。大国作战高深莫测,恐怕会有埋伏。我看齐军车轮混乱,又望见他们的旗子倒下,所以才追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