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
苏丽格里总统府的小型晚宴正进行到尾声。
哪怕是在不起眼的南美小国,也不至于在总统府的配置上显得寒酸。隐约有着白宫模仿痕迹的白色建筑偏厅内此时灯火通明,高悬的水晶吊灯下,是摆放在长桌上自取的高档食物,身着正装的人们端着精巧的碟子来来往往,和不同的对象攀谈,商量着事情。
小国的弊端,就是因为市场体量的缘故很容易出现行业寡头,也很容易被境外的资本所侵入和影响。故而政府与那些商业合作伙伴之间的聚会与商讨有着比那些大国的同类活动更加特殊的意义。
可惜哪怕苏丽格里的总统试图在这里营造出安稳平静的表象,仿佛外界的动荡不曾发生,就如过去几年里的会谈晚宴般,但是如果把视角从窗口拉远,就能看到总统府外站立着比往日更加密集的警卫、停泊着的商政要员们的车辆旁边也都有着随行的武装车辆拱卫、少部分百无聊赖的保镖在车辆周围游走闲逛。
当视角再度拉远,把整个总统府附近的数个街区都囊括在内,则能看到附近遍布巡逻的警备力量和雇佣兵,直到相隔数个街区的地方这种密集的布置才逐渐稀疏下来。即便如此,苏丽格里的军力不也不足以监控首都的每个角落,比如在近一公里外,某栋高端酒店的停车楼内,被车身遮挡的角落里,看似在收拾车厢的男子其实就在掩护自己的同伙,看着他取出一个在间谍片中很常见的金属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五十个像是蜻蜓般的小型无人机。这些袖珍无人机外形看上去和普通的四翼商用无人机没什么不同,只是尺寸小巧到甚至只能将将占满一个孩童的掌心。正因为足够袖珍,无人机在海绵垫衬的格子里排成整整齐齐的5x10方阵,旁边则是一台专门用于控制这些无人机的小型笔记本电脑。箱子盖上夹着一个洁白的小册子,那是这一整套系统的说明书,但是对于这里的使用者而言,自然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
沉默的大胡子男性熟练地开机,解锁,输入指令,输入确认字符,调试,最后快速地复查所有的设定。看了看屏幕下方的时间,他按下了代表着执行的按键,然后注视着矩阵内的无人机一架架有序地起飞,接连轻声呼啸着飞进了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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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出厂的无人机是第一次开机,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螺旋桨起飞,但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这是任务的属性所决定的。它们在没有远程操控的情况下以出乎寻常的精准按照既定轨迹在城市高空穿行,紧贴着建筑物悄然靠近总统府所在的区域。
飞行、盘旋、摄影。夜视仪和夜景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在cpu内部经过一个个卷积层、激活函数、池化层和最后全连接层的筛选,再经过层层反卷积的放大,化作一条条判断信息,当更多视角的画面结果被汇总,对目标筛选判断的置信度快速地达到了预设的阀值。
悬空的无人机阵列彼此间用定向的光通信进行了最后的同调,然后最先的四个无人机就朝着正门俯冲下去。当门外站岗的警卫听到不该在冬日夜晚出现的振翅声,已经来不及了。
迅捷如昆虫的无人机像是投掷出的石块一般精准地砸在他们的脸上,四块小巧的吸盘贴上皮肤的同一时刻,无人机内部只有区区三克的定型爆炸物被引爆,发出爆竹一般清脆的声响,但是就是这样微弱的爆炸,已经足够让细小的金属弹丸从吸管般粗细的枪口中喷射而出,恰到好处地从眼窝打进大脑,摧毁所有的组织。(注1)
在最内侧警卫倒地的同时,不等其他的警卫举枪四顾,另外四架细小的无人机已经在夜幕的掩护下朝着窗户俯冲,无人机的吸盘碰到玻璃的表面的瞬间,伴随着其内发射器的启动,金属弹丸被狠狠地打进附着的表面,冲击带来的震荡在瞬间扩散,清澈平整的玻璃破碎成雪白的粉末,顺着弹丸的方向朝室内溅射开来,哗啦啦撒了一地。玻璃爆炸时的声响把宴会骤然打断,在聚餐的大厅里引发了一连串的骚动和尖叫。
当恶性的恐怖事件突然发生,不论是在这个小国里举足轻重而倨傲的富商,还是永远面带和煦微笑心思难测的政客,都难免在惊诧中因对未知敌人的恐惧而被短暂的震慑,然后不等他们做出更进一步的反应,下一刻,他们就看到破碎的窗口里飞进来黑压压一片像是飞虫一般的物体。
门外的警卫正在全速往里冲,屋里的警卫赶紧掏枪射击,但是他们在急旋的螺旋桨和每秒亿次的浮点运算面前都显得太慢了。看起来充满威慑力的枪支面对如同飞虫般灵敏快捷的微型无人机根本没什么办法。枪口的火舌伴在清脆爆炸声中吐出一道道极具威慑力的金色火线,却只在纯白房顶和铺设昂贵壁纸的墙壁上伴击打出火花留下一串串弹孔;而那些无人机只需要半秒内的一次俯冲,就在清脆的鞭炮轻响中就能带走商政军界要员的性命。
满头如针刺般坚硬白发、面容刚硬的苏丽格里总统不知是应激反应能力过人还是恰好本能反应救命,他用驱赶蚊蝇般的动作竟扇开了第一架无人机,只在掌心里留下一个被弹丸打穿的血洞。他踉跄着掩面伏地,最近的几个警卫赶紧扑上去,一时间用人叠人的方式把他压在身下掩护起来。俯冲下来的无人机被冲上来的警卫的躯体挡住了路线,在警卫后背的防弹衣上触发了弹药,细小的弹丸只在防弹衣护板上留下一个白点;其余几架则击中了警卫的手臂和后颈,一时间纤细的血流迸溅,而那年轻的警卫生死不知。
里侧的大门被撞开,门内冲出一个穿着特殊警卫制服的年轻人,他焦急地朝着天空伸出双手,无形的波动瞬间蔓延。像是恼人蚊蝇般乱舞的无人机像是被特殊的力量突然攥住,顿时凝滞在空中。保镖的短冲锋枪趁机在空中扫射,拉出的火线接连对准最后四五架无人机,把它们一个个打爆——但是这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在场的宾客已经死伤大半。
总统府常驻的医护官急匆匆地赶来了,开始分散开来给宾客急救、服务生在试图帮忙、警卫和保镖从外面进来协助守备警惕其他可能紧随而至的袭击,相互对话的声音、下命令的声音、急救者取器材的声音、伤者的呻吟、还有像其他人通报情况的电话声音,大厅变得极为拥挤和嘈杂。不断有总统府的下属和已死要员的秘书试图向总统询问,但年迈的总统并没有工夫理会,他不顾还在滴血的右手,沉着脸走进了更里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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