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协助本市侦缉队调查一个案子,这事有可能牵涉到白小姐,我夜里想找找白家住哪里,不料在弄堂内碰上一个身披斗篷的人,是她叫我到客栈里说话的,没想到是白小姐。”
“你在侦缉队当侦探?那怎么不早说呢,还在查案,查白姑娘的?”
“也不是专门查她,只是有人向我反映了一个情况,我需要当面问问白小姐,可我还没找到她,她却先找我了,我最初并不知道那就是她,是稀里糊涂被她引到你这儿来的。”
老板娘一时也听不懂怎么回事,她迟疑一下问:“那今天你来,是等白姑娘吗?她应该去省城读书了吧?”
“对,在省城读书,昨天我就在省城,还跟她见过面。今天我想在这儿住一住,我在城里转了半夜,不想回侦缉队宿舍了。”说着又把钱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推回来,“算了吧,我这房间反正空着,你也只睡半夜了,不能再收你的钱,再说了,我已经看出来,白姑娘是喜欢你的,她上次在清早离开时就关照过我,以后只要你来住店,一律不准收钱。”
“为什么?”
“她喜欢你嘛,还不明白吗,我就是收钱,她也会替你付账的。”
“哎哎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住店肯定是要付房费,我不能赖到她头上去,如果我兜里一块钱也没有,宁可睡大街也不能赊了由她来付嘛。”
最后老板娘只好收下一块,然后又帮白恬儿说了一大堆好话,说如果小伙子你愿意,我来给你们当个媒吧。
肖光捷趁机问,老板娘你跟白小姐关系那么好呀,她是不是经常一个人来住店的?有没有带着男的来住过?
老板娘以为肖光捷是误会了,连忙摆着手:“男的没有,只有你来过,所以那天早上我还向你道喜呢,我问过白姑娘有没有找好姑爷了,她说没有,眼前还没有看得上的人,不想随便就找一个算了,亲戚也好朋友也好,不知给她介绍了多少,搞得她也很烦,所以经常睡到半夜也跑来开个房间一个人安静地睡到第二天中午。”
“她跑来开房间就是想清静清静?从来都是一个人?”
“噢,上次也带着两个女的来过。”
“什么样的,多少年龄的?”
“跟她差不多吧,不过,这两个女孩对她恭恭敬敬的,都称她为小姐,我看应该是她家的女佣人吧。”
肖光捷两眼一亮,“女佣人?她还带来了两个?都长什么样的?”
“两个都挺秀气的,一个苗条一点,一个稍胖一点。”
“你有没有听到她俩叫什么名字?”
“好像一个叫阿葵,一个叫小纯。”
肖光捷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中。
老板娘意犹未尽,好像对做这个媒人分外用心,又回到那个话题上,问肖光捷几岁,家中有没有配好亲了,对白小姐有没有什么要求,反正只要提出来,她会上白家去转达。
肖光捷知道遇上这类特别热忱的大姐,你要是推托的话要费很多口舌,不如直接说自己有对象了,让她无话可说。
“不好意思啊大姐,我没有结婚,但我已经有对象了。”
“有对象了?真的?”
“真的。”
“你是哪里人?”
这个时候才想起问他是哪里人,要做媒不是先要了解双方这些基本情况的吗?看来这位老板娘不是专业的媒婆,只一个劲地想撮合他们两个,连他这个男方的基本背景都忽略了,光有热情怎么行,专业技能有待提升啊。
不过这也说明老板娘是诚心的,如果是专业媒婆反而虚情假意老油条。
肖光捷自我介绍来自另一个县城,从小在山乡的外婆家长大,后来考上省城警校,毕业后在省警察厅工作了几年,目前已经辞职了,只做个自由侦探。
“那你媳妇呢,是省城的姑娘吗?”老板娘好奇地问。
“是中翰的。”
“中翰的?是谁家的姑娘,说来我听听,万一我认得呢?”
肖光捷有些尴尬了,老板娘真是锲而不舍,追根刨底呀,可他能直接说出黄家二姑娘吗?人家黄二小姐根本不是你对象,你怎么能大言不惭在客栈老板娘面前指名道姓认这个对象?
他只好耍滑头了,嘿嘿笑笑,说暂时保密,因为两人还在谈,双方父母还没告诉呢。
老板娘显然有些遗憾,但也脸露笑意,说那姑娘一定又漂亮又贤惠。
幸好下面店堂里有人在大声叫有人吗,可能是来了住店客人,老板娘就匆匆跑下去了。
肖光捷关上门睡觉。
他脑子里有一大堆情节碎片,像放幻灯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放过来,然后努力想把这些散乱图像给连缀起来,缺少部分就用想象把它补齐。
白恬儿经常到客栈来开房睡觉,而且还往往是三更半夜来,这确实有别于普通女孩,难道仅仅是因为家里人总是催她找对象成婚,她想躲个清静?这个说法根本讲不通,要清静还不容易吗,自己家里有她的卧房,把门一关不放人进来就行了,爹娘难道一定要硬闯进来逼她答应马上跟某男成亲吗?当然不可能,她到客栈开房睡觉,肯定有别的用意的。
老板娘为什么那么热忱地要给他和她撮合?肖光捷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上次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白恬儿已经离开客栈了,估计是白恬儿特地向老板娘关照过的,请老板娘说说媒试试,所以老板娘见了他就格外主动,现在又那么用心地说动他。
但白恬儿为什么要请老板娘说媒呢?真的是她看中了他,想不遗余力地追到他?
总有点怪怪的,肖光捷对白恬儿的感觉跟对黄妙菁的不同,他对黄妙菁是绝对信赖,觉得她像杯水一样透明,他可以看透她每一个细胞,但对白恬儿却仿佛隔着一层膜。
白恬儿深夜的举动给人神出鬼没之感。
会不会是她支使老板娘在试探他,那不过是她某个计划的一部分,或者就是个开头?
她对他的热情里,是不是蕴含着某种感情外的企图,如果有的话,这种企图是什么呢?
猛然间,肖光捷从躺着中忽地坐起来。
发现了一个问题。
白医生姓白,白恬儿也姓白。他们两个白姓,是有关系的,还是没关系?
以往他好像忽略了,没注意,现在突然就想到了,当然也许想得多余,他们只是正好都姓白而已,就好像在这个城里另有姓肖的,根本不是他亲戚一样。
而他之所以对白恬儿充满疑惑,就因为他刚才跟踪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黄家的女佣,另一个,正是白家的女佣,地点就在白家别墅外的弄堂口。
那个困扰他的问题基本有答案了。明天找黄二小姐去。
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都快中午了,起床下楼,店堂里不见老板娘,可能在里屋忙着给客人烧饭煮菜吧,这样正好,他可以不辞而别。
他在街头买了两个煎饼,一边啃着叫了一辆黄包车,先去侦缉队,找苏迭借钱,苏迭已经跟着乔三鼎去调查案子了,另一名手下听说他想借几个钱赎衣服,就先主动借了他十个大洋。
肖光捷去典当店把衣服典回,再去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