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不不不,我独自走在幽长寂静的马路边,冷风涩涩地吹刮着,几片枯叶滚过。
似乎是快到秋天了吧。
唔,一个人都没有,稍稍有点惊人。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来了一点什么。
十年前,我很少去刘孚歆家,一共就只草率看过几眼,按理说十年前的一个没去过几次的地方应该早就记不住了,不过我就是坐着想不起来路线,走起来路就绝对记得清清楚楚。
我直走错了几次,就找到了当初刘孚歆的家。
她应该还没有搬走吧?
这个地方看起来有生气多了,一栋独栋小屋,前门是一片花园,花园里种植的全部是紫色的花,一大片都是,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摆。
真美啊。
我不禁感叹。
忽然,旁边跑来几个女人,看起来是在八卦些什么。
她们朝我的方向走,越来越近,我隐约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诶,真没想到啊,刘孚歆等了十年,最后捞着了一块大金子。这十年不亏啊!”一个说道。
“切,我看她也太假了,明面上等了她前男友十年,可能背地里已经跟蓝总好了好几年了。”另一个道。
“毕竟人家已经订婚了,过程什么的我也不感兴趣。”
……这俩是NPC吧。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
“…………”
卧槽??!!!!
订婚了!
她们说的话从头到尾,我就总结出来个六字:刘孚歆订婚了。
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从我的脚底爬上我的脑子,说是祝福,但还带着一点嫉妒,说是嫉妒,我却也挺高兴。
然后,一个女人推开门从房子里走出来。
她有一头我很熟悉的清爽棕色短发,穿了一身简单的牛仔连衣裙,手里提着一袋看起来是糖的兜子。
她抬眼,看到我之后愣住了。
我也有些愣,我可以肯定她就是刘孚歆,不管过了多久我都能认出来的。
刘孚歆显然也认出来我了,那一瞬间她晃了一下,然后咽了口口水,直直地对我走来。
“安璃殇。”她微笑着充我摆摆手。
我看她这个反应感觉很奇怪,过了几秒才也笑道:“嗨……听说……你订婚了。”
我不想承认,但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有一股情绪告诉我,我想要她回答的是否定的。
可刘孚歆的笑容非常完美,她泰然自若地说:“是啊,我现在是要给他送吃的。”
我道了一声“哦”,然后也道:“啊,那你哪天结婚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们还可以一起办。回头我把我女朋友介绍给你。”
刘孚歆一愣,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然后就去给她的未婚夫送吃的去了。
我呆呆地望了一会她远去的背影,在那背影完全消失之前,我漠然转身而去。
太好了,她有了一个归宿。
我……现在也有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了。
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分别十年,再见不是爱恨交加,也不是报团痛哭什么的鬼东西。没有轰轰烈烈,只是平淡地像熟悉的知己,也像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我忽然特别特别想见玫儿。
我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
我刚迈出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我想起来“距离产生美”这么一句话。
我有些盲目地找了找,虽说刘孚歆的花园很美,但其余的地方都有寸草不生的架势。虽说现在是秋天了吧,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终于,我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株还没来得及盛开就要开始凋零的花苞。
我盯了它一会,开口道:“玫儿,我知道你在。”
那花苞微微颤了一下。
我笑了,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说——我爱你。”
那花苞忽然摇动起来,然后像一个人眉开眼笑一般,盛开出了一朵美丽精致的小白花。
我像是六岁孩童一样,傻不拉几地笑起来。
玫儿能用花的当远程监控,甚至哪怕花瓣也行,而她还有能力让花盛开——她可是自然之女啊。
一股小骄傲在我心中挠痒痒。
我满意地站起来,再对那朵花微微一笑,摆摆手开心地走了。
对了,为什么旁边那个路人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没见过对花说话的啊!
我现在心情真的很不错,走路都感觉整个人是轻飘飘的。
我原路返回,往之前医院的方向走。
我现在有一股莫名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心。我一定要治好这个镇子的病。
当初我最难得时候,是这个镇子的人助了我一臂之力,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的这个镇子有难,我定当拼尽全力去帮助。
……
“大家好,”我搬了几块大石头垫在脚下,勉强补充了一下我身高的缺陷,“我是来帮助大家的,大家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来找我,我会尽力解决你们的问题,并且全力寻找治这个噬疫的方法。”
我很庄重地说,那些黑压压的人开始变安静了,有些离得远的听不见,就一个一个传话过去,大致意思明白的差不多了。
我一笑。
那些人一下子全部扑过来了,吓得我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脚踏空,我从石头上跌下去,一屁股着地坐在地上了。
“别别别,先冷静一下,一个一个来说问题!”我急忙叫道。
有一部分人犹豫着停下来了,却有大部分还在拼命往前挤。
我感觉到有好多人抓住我的脚,有人拉扯我的头发。
我的声音被吞没于嘈杂的嘶喊声中。
“安静!”
一个被喇叭放大的成熟的男子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勉强转头用余光看去,那个男子似乎穿着整齐的西服,手中拿着一个喇叭。
那些抓着我脚的、拽着头发的人慢慢停下来。
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那人好眼熟,谁知道是谁吗?”
“你不知道?他是之前刚被推荐成的镇长啊!”
“我是来旅游的,听说这个地方从村庄变成小镇都是他的功劳呢!”
“夸大了吧?!同时九年义务教育,他凭什么那么那么优秀!”
“我听说啊……”
我整理整理衣服,向那位“镇长”看去。
一头披肩的黑发上已经隐约能看到几丝白发,眉间写着烦躁,脸型棱角分明。最让我留意的是他的眼睛。那是琥珀色的眼,一般只有动物才有这样眸色。
镇长表情平静得像湖水,他平缓地向我走来。
镇长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一愣,下意识也把手搭上去。
“……”他握住我的手。
镇长的手很冰亮,指尖碰到我的时候,我似乎觉得他的指尖有一层茧。我抬头看了看他,不禁心道:哇,好帅!
镇长拉了拉我,他的力气特别大,我都被他拽着拖出去了一截。
“………………”这位镇长握着我的手用了一下力,捏得我很疼。
“起、来。”他用低沉的声音道。
“啊,”我下意识张了张嘴,然后才反应过来,“啊,啊,对对对!”
我下意识直接甩开他的手想站起来……
“啊,对,你要扶我起来是吗?”我又反应过来了。我想去拉镇长的手,他脸一黑,躲开了。
“额,嘿嘿……”我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站起来。
“你谁?”他冷冷地道。
我憨憨地一笑,“您好,我叫安璃殇,十年前来过这个里,那时这里还是个村子。听说是您将这个村子发展成小镇的,您真是太厉害了。”
“干嘛的?”镇长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认真地道:“十年前有一约定,前来赴约。后知此镇出了事,不自量力地想祝一臂之力。”
镇长的脸色回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依然没有笑,但比先前要杀我一样的眼神好了许多。他点点头,我想这意思应该是同意我帮他们忙了。
然后,这位镇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把一直挂在领口的笔也拿了下来,然后在我面前写下三个字。
“蓝……呆呆??”我愣道。
“蓝槑,算了,这货不识字。”一个温柔的声音带着无奈降临。“他当初甚至把我的名字读成了‘刘子音’。就爱把名字分开念。”
刘孚歆优雅地走到这位蓝呆……不对,蓝莓,旁边。
蓝莓一愣,指了指我们俩,疑惑道:“认识?”
刘孚歆带着笑意斜眼看了看我。
我犹豫了半秒,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微微指指刘孚歆直接答道:“我前女友。”
“刚刚分手。”刘孚歆竟然还唯恐天下不乱似地补充了一句。
蓝莓的眉毛十分不经意地动了一下,然后目光一瞬间又变成了冷得要杀人般的。在我惊讶的目光下,他搂住了刘孚歆的腰,抬了抬下巴,道:“我未婚妻。”
我:“……………………”
刘孚歆:“……”
蓝莓:“……”
卧槽。他刚说什么?
彩蛋:《浮心》
当初推选镇长的时候,大家一致同意让将村改为小镇的蓝槑当选。蓝槑推脱了几下,最后由于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就给默认了。
后来还没来得及给小镇取名,小镇里的人忽然都惶恐了。
蓝槑向人最多的地方跑,结果也没亲眼目睹。听人说,是有人忽然化为虫子了。
蓝槑有些不以为然。
尽管他自己就是奇异的成精细菌,但不是什么诡异事情都有可能成立的。他认为只是记者胡编乱造。
后来有趣的来了。
那天,蓝槑打算出趟门。
走到街上,忽然发现前面一个路人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地了。
然后不远处又有一个人倒了。
蓝槑一位是凑巧,作为刚刚被选出来的镇长,他勉强把两路人送去了医院。结果发现肠胃科的都排满了队。
蓝槑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大对,但是他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只能尽力去帮忙。
后来,医院直接停止营业了。
据刘孚歆所述,是由于医生判断这种病暂时无法医疗(具体什么情况无法医治刘孚歆并不知道),但得不到医治的病人好一大堆都不肯善罢甘休,有的甚至动起了手。
医院无法正常运行,于是干脆不运行。
再然后,就有了黑压压的人群全守在医院门口的情况。
?
刘孚歆走在路上时路过了一家理发店,看出来是新开的。她摸了摸自己过腰的长发,走了进去。
“哇,镇长夫人,欢迎欢迎!”
那老板一见刘孚歆,立刻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招待她。
刘孚歆最近都对这一类称呼免疫了,淡淡地道:“我剪头。”
“是,您看这是我们店的推荐,您选选?”老板已经递上来了一整册的图片。
“额……”刘孚歆敷衍地翻了几下,一眼望去全是杀马特。她头疼地合上册子直接道:“把头发剪短就好,不要及肩。”
“好嘞,包您满意!”
耳边传来清脆的剪刀刃与刃不断摩擦的声音,她用余光看见属于她的头发大片大片地坠落,躺在瓷砖上。
以往的记忆像打碎的玻璃,然后一片片沉入海底,她模糊地看清以前的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地快死走过。
那次那个男人被抬到医院,由她照顾。他茫然地醒来,第一次傻傻地叫她“刘子音”。后来那次夜里,她为他轻声歌唱,在无意间交付了自己的心。后来一年的朝朝暮暮,分别前那一生中最美的风景,和最后一次拥抱。
回忆着,一个男人的面庞忽然闯入,她看见一个大圆脑袋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啊晃~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手里出现了一颗精美的硬糖。她给他递过去,那个男人原本冰冷无比的脸忽然露出了像孩子一般的笑容。像是一条傻狗,你对他好,他就会傻傻地对你摇尾巴。别看他平时特别冷,其实内心单纯得好像个孩子。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笑了,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
后来一天早上,刘孚歆打算给她的未婚夫送一些甜点。他连续工作好多天,听说是在解决关于一个什么瘟疫的事情,忙了好几天没见到人影。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有好几天没有正经吃饭了。
她打扮了一下出了门,然后眼前仿佛恍惚了一下,她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分别了十年,却仍然一眼便能认出。
确认过眼神。
落叶飘过,她的心停了一拍。
刘孚歆走上前,非常平静地跟安璃殇打着招呼。
就像久别重逢的好友。
她不想像一个泼妇一样打骂安璃殇一口气离开十年,也不想十分做作地跟他亲吻拥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其实刘孚歆和安璃殇面对面,却仿佛中间隔了千山万水。
应该说,他们隔着的是一整个十年。
经过挺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决定现微笑着打招呼。
“安璃殇。”
安璃殇明显一愣。
“嗨……听说……你订婚了。”
刘孚歆没想到他会知道,于是很自然地肯定了。她想了想,其实现在安璃殇回来了,她有一种冲动,想要跟蓝槑取消订婚。本来蓝槑算是备胎,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否定的。
而本来跟她母亲七年的约定现在还差一些时日,按理说是完全可以跟安璃殇重新来过的。
想到这里她心情就特别好。
然后安璃殇的下一句话让她整个人都不美丽了。
“啊,那你哪天结婚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们还可以一起办。回头我把我女朋友介绍给你。”
女……朋友?
一起办婚礼……??
嗯?他说什么傻话呢啊……
那一瞬间,刘孚歆感觉自己理智的线条“啪”地一声,断开了。
可是她什么都不想去说,她忽然觉得很无聊。她有又忽然……很想去看她的呆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