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婷只在香江停留了三天,就回京城了。玉弥勒上,当初穿在上面的红绳已经没有了,她用一条铂金链子重新穿了起来戴在身上,温润的感觉就象他在身边,多少年来她的心事总算放下了。休假一结束她又参加了狂浪火箭的潜射研制工作,多年来高强度的工作一直是她麻木自己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想,不去碰自己心里的那个影子。
她委托香江的同志经常给她发些他的相片,他不到50岁头发已经全白了,相片上很少看到他有开心的笑,总是回首间一副郁郁的神情,他的眼眸还是那么明亮,可是眼里的沧桑却是掩也掩不住,她太熟悉那个眼神了,在京城他的院子里、在那个雨夜、在伦敦,她知道,她拒绝他以后,他的眼睛就再也不会笑了。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就是世间最大的沧桑,因为在真正爱的时候你会你尝尽世间的甜蜜,在不爱的时候你会尝尽世间的一切苦痛。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不外如是。
2013年12月,辽东外海,天气阴沉,狂暴的海风,象刀子一样的打在脸上,张婉婷站在测绘船的舰桥上,尽管全身包裹的严密还是觉着一阵阵彻骨的寒冷。但是一行人谁也不肯放过这个亲眼见证历史的时刻,她缓缓的拾起望远镜极目望向远方,黑深深的天空与起伏的波涛连成了一线,海面上干净的连一只鸟也没有,她下意识的抬手看了一下表,又放下。几个人放下望远镜,冷的用手捂在脸上,但是就是不肯回船舱。这时有人欢呼起来,只见望远镜里,在海天的尽头波涛上升起了一朵巨大的白色浪花,一个巨大的钝头的圆柱物从浪花中涌出,暴烈的刺向天际,就在这个圆柱上升渐缓的时候,一股桔红的火焰从尾部喷出,眨眼的功夫就从天际消失。20多分钟后,从遥远的南太平洋某地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已命中目标,弹着范围300米,实验成功。
2014年某日两条巨大的黑鱼,静静的潜伏在西太平洋的某海域,它背上的狂浪将是随时准备刺向敌人心脏的长矛,它为华夏,这个古老的民族守卫着最后的安宁,没人知道它们在哪里,似乎它们的存在只是一个传说。
2014年的9月16日,今天是张婉婷的生日,她依然是一个人,她拉开冰箱拿出红酒给自己浅浅的倒了一杯,冰凉酸涩的酒缓缓入口,眼泪也流下来,55岁了,可是这个世上除了他谁会在意自己的生日。她看着桌子上的化验单,默默的想着,终于要结束了。这一生就象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无论你多么痛苦的挣扎、呼喊,天就是亮不了,每天都在煎熬,今天仿佛昨天亦如明天,亮堂堂的日头就是照不亮心里的黑暗,一个人在黑夜里独自前行,终于累了,歇歇吧!
两、三年了张婉婷左胸开始有个硬结,她也不在意,体检时也没发现什么,再说一忙起来谁还在意这些,直到上个月左胸开始痛的厉害才去检查,切片,现在已经是乳腺癌晚期了。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害怕,甚至还有一点欣喜,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想想这一辈子真是煎熬是啊,早年的时候在父母兄弟的冷眼中长大,为了读书差点把命搭进去,就在自己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时候他来了,他好象就是上苍派过来的,他仿佛知道自己的一切。自己生死挣扎的麻烦事,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他脸上从来都是暖和的笑,笑的能把人的心都化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么笑过,自己靠在他的身上,躺在他的怀里从来没有觉的日子原来可以过的这么踏实,这么舒心!他连自己的月事都知道,记在本上,给自己熬红糖水,给自己暧肚子。他象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时一刻都离不了自己,他把自己当成了一生的爱人,在一起不过是第二天,他就让自己管起了家,想想那个时候柜子里一沓沓的钱真是被吓着了。两年后送别自己,在京城机场踯躅的人群中他眼里的依恋和不舍,一切都清清楚楚就象昨天一样,自己留学六年,他等了六年,他六年给了自己六万美元。自己见过了人世的繁华了,残酷的与他分手了。三十几年前京城那个万物寂灭冬天,那漫天的大雪,那呼啦啦的大风,那京城灰色的自行车流、新乡车站那汹涌的人群,、那望儿山小屋的郁郁风情,这就是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如水年华。京城雨夜的离别,伦敦相见的相对无言,此生竟成诀别,自己亲手抛弃了自己的爱人,他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自己的父母、兄弟,子侄不过是有些血缘联系罢了,除了要钱,谁还记得自己。这些年给老家寄回的钱总有几十万了吧,父母的纵容,兄弟子侄的贪婪,自己这辈子已经受够了,除了他谁真正的在乎过自己。
二和这辈了终究是我负了你,如果还有来生,我那里也不去,我还做你的媳妇,还在那个小屋子里,给你烧火做饭,铺床叠被,相夫教子。唉,回不去了,一切都不去了。她已经再也走不回人生的旧辙,他注定也只能停留在她的记忆中了!
九月的京城暑气已消,窗外夜色清冷,张婉婷的屋里同样清冷,多少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清冷的屋子里回忆。既然忘却是一种奢侈,那就让回忆更加刻骨铭心吧。
李和轻轻的合上最后一本日记,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角,滴到地上。他又打开锦盒把那个玉弥勒挂在脖子上,他欠她的这辈子再也还不上了,如果还有来生,无论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一定把她找回来。
何芳“二和,要不去吃饭吧,不能让刘书记他们久等”说着给李和擦了擦眼泪
李和“走吧,一切都结束了,吃饭”说着锁上箱子,对屋里不舍的看了一眼,从屋里走了出来。
午饭同样很无趣,李和灌了一肚子酒在何芳的掺扶下回家了。第二天何芳去上班了,李和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出神,两个保姆静悄悄不敢说话,谁知道李老二在发什么疯!
他总是忘不了与她在一起点点滴滴,他内心里卑微的幸福总是不舍得忘记她的一切,那怕是一个眼神。她明亮的眼眸,那让自己心旌荡漾的笑,她左起捋起自己额前头发的样子,她生气把毛巾扔向自己的样子,她在京城机场长发遮眼泪水迷离的样子………….回忆中一切都是甜蜜的,回忆里所有的故事奔跑、旋转,如野草般生生不息。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
“李二和,你是我一辈子的依靠。”
“求你不要离开我!”
“李二和,你的脾气真贱!”
“李老二,你忒烦人!”
“二和,你的心,我清楚着。”
“除了你,这世上再没有在乎我的人了。“
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
想到这,李和突然大声吼道“老子不干了,老子要退休,这世上凭什么就该老子一个人受苦受累,老子这辈子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