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秋决定先摆脱目前的困境,重要的还是把顺三这档子事解决掉,顺三的事一解决,她就自由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自由。
丘白华一去又是三天,滟秋的日子又恢复到无聊或空旷,是的,空旷。滟秋从来没有感觉到,日子会这么难熬,时间滴滴答答,分针或秒针打在心上,都能发出尖锐的痛。滟秋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或者说,闲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她要挣钱,挣钱就得去工作,这么不痛不痒躺在房间里,她受不了。
第三天下午,滟秋还不见丘白华的影子,她怒了,丘白华分明是在耍她,或者是在逃避,他不能对她的存在置若罔闻。滟秋打开门,气愤地朝楼上走去。
滟秋仍然来到胖女人的办公室,她不知道丘白华在这楼上哪一间。滟秋已经知道胖女人叫洪芳,她说:“我找姓丘的。”
洪芳一个人在,她抬起头,看着滟秋,目光里带着戏耍的成分。滟秋反感这种目光,但她得忍着。别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怎么不叫华哥了?”洪芳点上烟,很潇洒地吸了一口,悠悠然吐出一个性感的烟圈,她的目光潮红,眼圈那儿泛着暗青,这女人昨夜一定没干好事。
“我想叫啥就叫啥,用不着你来指点。”滟秋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她不想让胖女人把她当马仔。
“他得罪你了?”洪芳起身,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是法国出的一种女士香烟,很修长的感觉。那种烟口感极好,滟秋试过。
“来一支?”洪芳转换着脸上的表情,想极力营造一种温和的气氛。看得出,她不想跟滟秋吵架。滟秋也懒得吵,她想尽快摆脱开这些人。
“不会。”滟秋拒绝了洪芳,但又为那支烟可惜,那种烟不是想抽就能抽到的,滟秋平时只抽五块烟一包的烂烟,那是低档次男人才抽的。滟秋常常为自己惋惜,觉得她这样的女人,愣是让烂香烟给糟蹋了。洪芳将烟扔过来,滟秋下意识地伸手,准确地用食指跟中指夹住了。这动作是夜总会学的,滟秋在夜总会学得不少,有些还属看家本领,要是全露出来,一定会吓洪芳一跳。
洪芳被她夹烟的动作惊了眼:“行啊,功夫还蛮老到的,几年了?”
滟秋知道洪芳在问抽烟的历史,但她懒得回答:“姓丘的呢,他不会钻了地缝吧。”
“他去谈业务,怎么,想他了?”洪芳暧昧地盯住她,这话明显带着阴谋,滟秋说:“笑死,就他那烂样,值得想?”
“我说嘛,我们滟秋小姐是多了不起的人,怎么会为一个华仔痴情呢。对了,跟你说的话,想好没?”
“什么话?”滟秋警惕地竖起眉。
“忘了?跟我干啊,那天就跟你说过的。”
滟秋爆出了一片子笑:“跟你干?杀人,放火,还是卖白粉?”
“这些都不干,咱干正经生意。”洪芳走过来,在滟秋边上坐下。她抽烟的姿势真是潇洒,一看就是老烟客。滟秋有意识地瞅了瞅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修长而又细软,跟她胖乎乎的身材一点不对称。如果说这女人有灵气,那也是她的手指带来的,对了,还有眼睛。这女人眼睛里不只有水,还有风月。
“就你?”滟秋不屑地笑笑,没有把刻薄话说完整。
“不,还有你,还有华仔他们。”
“少提他。”滟秋说。
“好,不提,就说咱俩。”洪芳又往滟秋跟前挪了挪,滟秋不习惯这样,一屁股挪开了。
“滟秋,你是干这个的,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干这个的。”洪芳说。
“少来这套,奉承的话我听多了。”滟秋也吐了个烟圈,可惜吐得不圆,这让她有点扫兴。
“不是奉承,我洪三还没下贱到奉承一个乞丐的地步。”洪芳起身,脸上忽然就有了一层杀气。
滟秋也猛地起身:“你说谁是乞丐?!”
“说你。”洪芳正视住滟秋,用一种咄咄逼人的口气说:“怎么,你不承认?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是乞丐又是什么?”
“你……”滟秋眼里有了火,拳头也下意识地攥紧了。
洪芳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我说小妹,别跟我来这一套,我洪三见得多了,连承认自己的本事都没有,还敢跑到这地方撒野?”
滟秋泄气地一屁股坐下,较着劲道:“算你狠!”
洪芳郑重其事起来,她道:“不错,我洪三是狠,可我看人,那些害过我伤过我的,我洪三绝不放过。但你不同,你是女人,跟我一样,我洪三不会对一个女人耍心眼。”说到这儿,她捋了捋头发,一缕头发把她的眼睛遮住了,脸上也浮上一层少见的愁容。“我洪三是为你好,你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非要当什么歌星,眼下这世道,当歌星有那么容易?”
“这个不关你的事。”滟秋道,但口气明显比刚才弱了。
“是不关我的事,可关你的事!”洪芳抢白了滟秋一句,继续道:“话我跟你挑明了,跟着我做,将来你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就算要男人,也尽可挑着拣着要。把你的歌星梦收起来吧,别让我笑话。”
“我要是不呢?”滟秋硬撑着,不让自尊在洪芳面前倒下。洪芳扑哧一笑:“不会的,你没那么傻。”
“为什么非要我跟着你干?”滟秋真是不明白,她哪点让这个又胖又霸道的女人看上了。
“因为你适合,或许,你比我更适合吃这碗饭。”
“你这饭不干净。”
“你来它就干净了。”
“可你是老大。”
“以后这个老大你来做。”
“你就那么相信我?”
“我是相信我自己。”
滟秋就没话了,胖女人的确不简单,几句话就说得她没词。滟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开这个口。她连他们干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的跟皮哥那样,她宁可乞讨也不加入黑道。滟秋咬了咬牙,起身:“我累了,想回去睡觉。”
“你尽可睡,没人打扰你。”洪芳冷漠地说。
“你在软禁我?”
“你错了,我是不忍你错失机会。门开着,如果想走,你随时可以离开。但你想过没,你能到哪里去?”
滟秋再次泄气。这女人真够狠毒,她把她看穿了,看到底了。滟秋的确没地方可去。明皇那种地方她再也不可能回去,从现在起,她要珍爱自己,不能由着那些男人糟蹋。可除了明皇,哪里还能容得下她呢?
滟秋再次想起顺三,顺三的事一日不解决,她就一日不得安宁。滟秋回到二楼,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想不到她冷滟秋也有走投无路的时候。
滟秋再次跟洪芳见面,就把话赤裸裸地端了出来:“你把顺三的事帮我了断。”
“行啊。”洪芳答应得很利落,又说:“不就是钱么,我替你还。”
“口说无凭。”滟秋怕洪芳玩手腕。
“难道要我给你立字据不成?”洪芳大约觉得滟秋过分了点,眉头紧在了一起。
“这个钱我还得冤。”滟秋说,眼里拉了一层雾。
“比你冤的大有人在,顺三吃的就是这碗饭。”洪芳同情地说。
“狗娘养的不得好死。”
“骂不死他,他照样天天放高利货。”
滟秋就这么跟了洪芳,之前她也认真想过,她可以不跟洪芳,但她得有事做,得挣钱。钱遍地都是,但滟秋就是没办法挣到手。思来想去,还不如先答应下来,过了这段危机慢慢再想办法。洪芳很高兴,这天她带着滟秋,一气转了好几家商场,把滟秋从头到脚武装了一番。在广武门那家法国人开的眼镜店,洪芳帮滟秋挑来挑去,最后终于选中两款眼镜。滟秋一看价格,差点没叫出声来。两万六千元人民币,天,钱还有这种花法。滟秋看着洪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投资,莫非这女人晕了头不成?后来在女子美体会所,她们洗完桑拿,热蒸过后,躺在软床上享受按摩,洪芳才说:“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滟秋忍不住就笑,这屁道理哪个女人不懂,可好你得有好的本钱,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洪芳那样把钱当手纸。享受完按摩,又美了脚趾甲,洪芳欣赏着滟秋刚刚涂出来的脚趾说:“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你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