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前,美国先后借“反恐”兵进阿富汗、继而借核问题拉拢印度,[62]推翻萨达姆政权占领伊拉克,威逼伊朗,在格鲁吉亚、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等国煽动“颜色革命”……可以说是步步为营。当时,驻扎在吉尔吉斯斯坦马纳斯国际机场的美军基地距中国新疆直线距离只有500公里,美军在阿富汗的“反恐军事基地”干脆修在离喀布尔十万八千里的中阿边界附近。如果不是2008年以来的金融危机迫使美军在全球范围内不得不做出必要的收缩,后续情形将发展成什么样还真是不好说。
即使这样,也不等于说中国西部的威胁就减轻了,西藏和新疆的问题开始多起来恰恰是最近几年的事情——既然美军一时无法延续武力威胁,那通过在对手内部制造麻烦就不失为是一个低成本的替代方案,最起码这可以打乱对手的部署,让其无法利用美军收缩的这段时期来“填补真空”。美国反复宣传的“巧实力”,说到底就是这些东西。之前在意识形态领域的长期渗透等于是偷偷给对手肚子里塞进了炸药,如今各种针对性、煽动性极强的宣传就相当于一根根被点燃的雷管,目的就是要在对手肚子里面搞爆破,运气好的话自然可以不战而胜,即使运气不好,美军也没损失一兵一卒,而对手则在被折腾得七荤八素之余再无余力去接收美国收缩所留下的无主之地。
2011年6月22日,也就是距离奥巴马在2009年12月宣布的2011年7月开始从阿富汗撤军只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他终于宣布:“18个月前增援阿富汗的33000美军将在未来15个月内逐步撤出,其中10000在今年年底前撤出,其余的在2012年9月前分批撤出。”由此美军开始逐步撤离阿富汗。但与此同时,众议院发言人伯纳则宣称:“美军撤出会按照战场实际情况调整,不排除重新考虑任何步骤的可能。”这其实等于是为美国政府后面出尔反尔提前埋下了伏笔——阿富汗战场差不多每星期要花掉美国纳税人20亿美元,但即使剩下这笔钱,也远远填补不了华尔街留下的亏空。相反,长达十年的战事让美军高层及军工集团收益颇丰,这批人自然是很不愿意撤军的,军内和政界对此的反对声音一直没有断过。
还需要指出的是,奥巴马的这个撤军方案本身也没说在阿富汗一个美军都不留,即便大部队撤离,美军的顾问、情报人员等依然会继续留在中亚。而且,这个方案中还有一个中期撤军计划,即在一段时期内会大批撤离部队,而这个峰值时间正是现在,也就是美国总统大选年。由此就不得不让人生疑,这次撤军会不会又是一种竞选策略?会不会在美国政府换届完成之后,“战场实际情况”立马发生变化,美军又“不得不”重新回到阿富汗?
上述问题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没法回答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一次美军撤离很大程度上是美国政府的一个主动行为,节奏如何把握是他自己说了算,这和1953年朝鲜停战、1973年撤离南越是不一样的——当时最起码有一半的主动权是在中国人手里,撤了就别想再回来。所以,中国西部地区的安全形势随着美军撤离中亚将有所好转,但对比朝鲜停战之于东北地区,现在这一“好转”实际上是缺乏保障,因为它不是靠中国的枪炮打出来的。
确定了存在问题,下一步自然就要解决问题。前文我们曾经提到,海洋战略要分两个层次看,一层是控制,一层是经营。
往好的方面去说,就战术层面而言,西线大部分地区都地处内陆,对于传统上以陆军为主的中国军队而言,如果在近期真要爆发战争,那在内陆地区打一场较为传统的陆战其实远比在东部打一场以海空为主的战争赢面要大。
往不好的方面去说,中国西部的斗争,其实常常是一种基于传统武力威慑之下的非传统领域斗争——譬如反恐。简单地说,大规模的军事力量在这种状态下更多时候是起到“站脚助威”的作用,是用来告诉对方,其行动一旦超过某一底线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大规模的正规军事力量是不可或缺的,但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坦克大炮是无法发挥其威力的。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认为,强力手段都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对西线而言,保障国土安全、社会稳定和促进社会发展是相辅相成、互为条件的。因此,必须做出通盘考虑,才能形成有效的对策。
落实到实处就是一方面需要强化中国陆军力量,另一方面要强化中国西部地区的基础建设,特别是以铁路为主的交通建设——从某种程度上说,以高铁技术为代表的铁路建设,其对陆权的意义甚至要高于航母对于海权的意义,因为后者仅仅能用来控制海洋,而前者则身兼控制与经营双重属性。
再进一步,中国的西部战略也不应仅仅局限于国土范围之内,而是要借助在局部能对美军形成均势甚至优势的军事力量为保障,以新疆、西藏为战略支撑点,通过以石油为主的贸易往来,利用中国与该地区文化上的历史渊源,逐步增强中国与中亚、南亚的联系,最终建立起一条从中国中西部出发,经中亚、西亚、北非,由陆路连接欧洲的“新丝绸之路”。
从能源安全角度说,“新丝绸之路”将为中国提供数条贯通中国内陆、中亚、南亚乃至中东的陆上能源运输线。
与海上的情况不同,从中东地区到中国东部沿海地区的海上运输线[63],大部分海域完全是被美国一家所垄断的,而走陆路虽然账面成本可能会高一些,但只要能维持我国西部边疆的稳定,并与沿途国家保持良好的关系[64],就可以保障这些陆上油线的畅通无阻。即便有外部势力想干涉,它也必须冒着重蹈伊拉克、阿富汗战争甚至越南战争覆辙的风险,远没有当年制造“银河号”事件那么轻松。
陆上石油运输通道的开通,从成本上而言并不能完全取代海上运输,但通过它可以强化亚欧大陆各国的联系,可以让我们在和美国的种种博弈中更有说“No”的底气,这些间接获益远不是靠海运省一些钱能够比拟的。
同时,“新丝绸之路”的开辟也将为中国西部的国土安全提供进一步的保障。一个与此相关的反例便是1989年戈尔巴乔夫轻率地做出了苏军撤离阿富汗的决定,这等于将一个战略跳板送给了美国以及沙特阿拉伯,紧随回国的苏军而至的,便是来自西方的情报人员和来自中东的传教者,正是这些因素最终促成了苏联中亚五个加盟共和国的独立。
关注西部战略安全并不意味着中国海军在近期将无所作为,在为建立远洋海军积蓄力量的同时,中国海洋战略在今后一段时期的核心任务,应该是从东南部的南海入手,逐步建立在这些地区的影响,并最终由此突破“岛链”,打通进入大洋的通道。无论是否有菲、越等国在南海找麻烦,从大趋势来讲中国都必将要下决心经营南海。
第三节 冲破“岛链”——在南海扎下根来
中国所面对的“岛链”可以看作是由东北、东南两部分所构成。
东北部“岛链”包括韩国及日本列岛、琉球群岛,这一段“岛链”对中国的潜在威胁包含如下几部分:朝鲜半岛对我国地缘安全的影响、日本在东海的主权争端,以及未来台海一旦爆发冲突时来自美、日的军事干涉。由于有日、韩等国的军事基地作为依托与屏护,这一区域也是美军最能占到便宜的地方。
东南部“岛链”由中国台湾、中南半岛部分国家以及菲律宾等国构成,其形成主要源自西方大国插手我国,与南海周边国家在南沙的主权争端以及对“台独”势力的支持。
要打破“岛链”的围堵,应该先从东南部入手;而突破东南部“岛链”,则应该先从南海地区入手。
南海周边国家与我国之间的矛盾主要集中在“九段线”海域的主权问题,矛盾激化的根源在于美国等国对该地区事务的不断插手。南海地区的油气储量估计可达200亿吨,每天经由此地的商船在400艘以上,为了压缩中国的战略发展空间,也为了控制该地区的油气资源与海运资源,美国不断以各种名义,不断地通过经济“合作”——譬如近期比较高调的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也被称作“经济北约”)和建立军事同盟来对该地区进行渗透。
我们还需要看到,美国在南海地区虽然声势很大,但实质性的影响力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1991年美国撤离苏比克军事基地之后,其在南海地区除了新加坡的樟宜港外再无可用的军事基地,而新加坡的面积尚没有北京市大,真要是爆发战争单靠这里根本无法有效支持美军作战。虽然美军重返菲律宾和驻军墨尔本一再被提及,但即使真要操作,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也不是立竿见影的事情。
从经济层面来说,1998年金融海啸中,索罗斯等金融大鳄在美国主导的世界银行配合之下把东南亚多年积蓄的财富吃得干干净净,导致众多东南亚国家的制造业从此一蹶不振,仅仅14年的时间是无法抹去这些国家的记忆的。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经济联系则正是在这14年中逐步紧密起来的。环东南亚天然气管道工程、泛亚铁路工程、中国—东南亚通讯电缆等一系列基础建设,已经为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经济整合搭建出了骨架,这不是靠几个政客说几句话就可以拆掉的。以2003年《中国与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签署为标志点,中国与这些国家在经济上合作的紧密程度已经超过其他国家。
中国在南海地区的最终战略目标,首当其冲的应该是要排除外来势力对中国周边事务的干涉,进而让南海从一个问题区域变成中国自己的战略支撑点,从东南部打破“岛链”围堵,为中国海军进入大洋打开通道。要实现这一目标,一是要拥有一支强大的远洋海军力量,二是要有能力在南海做到长期的军事存在。
基于以上战略目标,再回过头来看现今中国在南海以及海上其他方向所面临的问题,要明确的关键点是:中国以何种态度对待周边这些国家——不是看他们跟中国之间发生了什么,而是要看他们跟美国发生了什么,如果有谁妄图把美国牵扯进来,那么他等于是侵犯了中国最关键的战略利益;如果对方始终秉承排除外来干涉,只以本国一家的身份与中国进行开诚布公的谈判,很多问题仍是有回旋余地的。
而在强化远海军事力量的同时,中国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借鉴中国古代边疆屯垦戍边的智慧,即也在南海搞出某种兵民合一、生产与戍边相结合的组织,如此可以在成本不高的前提下在南海实现长期的军事存在。
从这个角度说,2012年5月,981钻井平台在南海下钻对中国在南海的布局拥有非凡的意义。它不仅意味着中国在南海深海开始进行石油开采了。还意味着,围绕着它未来就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说在这上面搞海上基干民兵,拥有平时的护渔与宣誓主权。相对于海军,这样的组织形式更加灵活,并拥有很强的实战能力,可以形成有效威慑。
在南海战略之下,未来的中国海军必然在东北和东南部以两种完全不同的指导思想来进行建设,而未来我军大洋舰队的雏形,很可能便是那时的南海舰队。
说到此处,我们必须插一句题外话。实事求是地讲,在南海的投资,是政治效益和国家效益大于经济效益。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经济运行都是以获利为目的的,仅仅靠经济利益是无法完全涵盖经济运行的全部含义的。除了要经济获利,我们还要社会效益及国家安全效益获利。
如果仅仅是从盈利的角度上讲,在南海搞石油钻探,技术难度大,成本也不低,周边还存在大量潜在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出于自己利润的考虑,任何私企都不会把自己的资本投入到这种地方去。这时,像中海油这样的国有企业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不仅仅是中海油,像苏丹这样战火纷飞的地方,中石油和中石化也进去了。国企是国家实现自身综合效益的一个无法替代的平台,其本来也不是纯粹用来赚钱的,在这些大的国企背后,是中国的国家信誉,这个信誉远远比个人的信誉或是私企的信誉更能让各个国家所信服。在国外,中国的国企规避掉了国内垄断的弊端。在外国人看来,中国的国字头企业是一块让人值得信服的招牌。
第四节 建设航母战斗群是重中之重
按照对海权的理解,可以把世界各国的海军分为两类——海上突击力量与海洋控制力量。前者建军思想的出发点是在战时有效打击来自海上的敌军,而后者则更加强调平时在远海的威慑作用。
20世纪90年代之前的中国海军属于海上突击力量。当时,我军的战略制定主要是基于来自北方陆上的巨大威胁,海军更多地被看作是陆军在海上的力量延伸,其建军目的是增加我国沿海地区的防御纵深,是一支立足于海防的典型的海上突击力量,其力量构成侧重于水下的潜艇部队以及轻型水面舰艇,在战略部署上,采取与陆军军区相类似的分区部署,目前我海军“三海舰队”的构成便是基于此。这样的一支海上力量在战时可以对来自于北部海上的入侵形成有效的打击力量,但在和平时期却难以有效地对大面积海域特别是远海进行有效的控制。
因此,在未来的一段时期内,“北宁南进”将是我国海洋战略的核心。中国海军“三海舰队”的基本构成仍将被沿用,但其战略内涵与此前将完全不同,未来的中国海军将以不同的建军思想在东北、东南两个战略方向分别加以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