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镇街上喜气洋洋,红对联、红被面、红床单搭挂得满街都是,商家为招揽顾客,扩音器开到最大,不是放流行歌曲,就是声嘶力竭地兜售商品,把自家的货物标为全镇街最便宜的,给人感觉要过年了,东西都不要钱似的。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时节正是商品最贵的,说便宜,不过是一种心理战术罢了,谁不希望自己买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呢。这个时候,镇街就像个容器,被采购年货的人填得满满当当,大家在喧腾的街道上挑选各自需要的东西,挤来挤去,看上去,每个人都很享受这种拥挤和喧嚣似的。这就是镇街的生活,真实,热闹,其乐融融。
婚后第一个新年回娘家叫回门,礼物必不可少。礼物一般是当地产的好酒两瓶,当地最好的烟两条,这是孝敬老丈人的;给丈母娘得买双鞋,外带一只大肥羊,足够她老人家操办全家人过年的吃食。镇街上的人会精打细算,雷吉尔早早地去每个批发部问过价钱,计算哪家最便宜,得花多少钱,他才把每个批发部或者市场的差价告诉艾娅,要她拿主意。回门是新媳妇的大事,拿什么礼撑什么门面,雷吉尔轻易不做这个主。
艾娅对雷吉尔算计的详细价格无动于衷。
雷吉尔急了,眼看再有几天就过年了,礼物还没备下,烟酒好办,大年初一也能买到。可肥羊就不好办了,交易市场过年停开,总不能上养羊的人家里去买吧,就算能买到,大过年的上哪儿找屠夫宰杀?
这晚,雷吉尔催促得急了,艾娅却一点都不急,心平气和地说:“你只管把钱准备好,回门的礼物我还真没考虑好呢。”
“这有啥考虑的,”雷吉尔说,“我们又不傻,谁不知道第一次回门该带啥礼物啊。”
艾娅静静地望着丈夫,过了半晌,扑哧一声笑了:“我看你就傻哩。不跟你说了,告诉我,你到底能借到多少钱?”
提到钱,雷吉尔叹口气,挠起了头,挠了两肩头皮屑,才缓缓地说:“你放心,我已把置办礼物的钱备够啦,连带过年的,总不能你刚过门,叫你没法过年吧。”
艾娅平静地说:“是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办的礼跟以往人家的都不一样!粗略算了一下,最少得五千块才能办下这份回门礼……”
“五千?”雷吉尔惊叫道,“我上哪儿去借五千块钱呀?办婚礼借了不少,现在找谁去?谁家不得过年啊!再说,不就回个门吗,有必要花那么多?跟别人家一样又咋啦,也不是啥了不得的事。咱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摆那个谱能当吃当喝?”
艾娅澹定地一笑,说道:“我有我的打算,你按我说的去找钱就是了。”
五千块钱办回门礼,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这女人不要命了。雷吉尔气得呼哧呼哧地,没好气地说:“我没地方去找了,有本事你自己去!”
艾娅望着男人好久,慢悠悠地说道:“你个大男人,我没嫌你没本事挣钱,倒连借钱的本事都没了?”
雷吉尔苦着脸说:“都借得差不多了,镇街就这么大,亲戚就那么多,谁家窝着大把的钱借给你呀!”
艾娅懒得听雷吉尔诉苦,抱起一床被子扔到沙发上,说:“找不到钱,你就睡沙发吧,我的炕上不要你!”
雷吉尔在沙发上睡不着,扛不住冷,也扛不住身体里的欲望,几次涎着脸要回炕上,半个身子刚挨上热炕,就被艾娅推了下去。第二天,雷吉尔四处去借钱了。结婚时,把能借的亲戚友人都借过了,现在再去借,实在不好开口。也不知雷吉尔找的谁,他在沙发上又煎熬了一夜,第三天傍晚把五千块钱交到了艾娅手里。艾娅捏着一沓钱,眼里没一丝欣喜的亮光,回过身搂住丈夫的腰,头埋进他怀里哽咽道:“真难为你了,别心疼钱,其实,这都是为了你,也为了咱们今后的日子。”
雷吉尔想说什么,可看到艾娅泪汪汪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抱起她扔到炕上。艾娅被摔疼了,拧了男人一把:“死鬼,天还没黑透呢。”雷吉尔哪听得进去,掩上门跳上炕忙乎起来。艾娅也很配合,边脱衣服边说,“你就不能省着点,有了今天,明天不过啦?”
雷吉尔边喘边说:“再有几天就过年了,过完年我去了外地,还不得干熬,你偏要浪费咱们在一起的这几天。”
艾娅知道,雷吉尔是在怨恨睡了两天沙发,少了两天夫妻间的乐趣呢。她心里热腾腾的,身子也柔软得像水,都要漾荡起来了。她偎进男人怀里,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说:“我不要你去外地打工,要你在家里守着我!”
雷吉尔已听不清艾娅的话了,或者听到了,也顾不上回答,他抓紧时间忙自己的,别的,在这个时候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