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这件小事,有时候也挺雷人的。明明你已经败得无地自容,可对于旁观敌我双方的第三者来说,却并不一定是个坏消息。
比方雷大神,此时此刻就能毫无歉意地说出:“老方,如果我说,我的胜利是建立在你的失败之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做事太不顾念你的感受了?”
方生平迷糊了:什么叫他的胜利建立在自己的失败之上?
他当然不会认为雷琨跟厉朋是一伙的:“你还有别的目的?”
经雷琨一提醒,方生平联想到上一次厉氏夫妇争夺分公司副总位置的事情。他表面上跟厉朋竞争,可实际上,雷琨他们是一早就打算让他接手传媒公司,那么这次……
“这次也是算准了要让我输的?”
雷琨:“我哪有那么神,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不过,这一次你运气还真是出奇的好。”
方生平更迷糊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雷琨,他不自觉地坐直上身,把腿换了个方向。雷琨瞥了一眼,淡淡地道:“把腿拐向另一边,说明你的内心开始防备我了。”
拷!某人哭的心都有了。他怎么就倒霉遇见这样一个妖孽。
思及此,他快速放下腿,又坐回原来的姿势,却不敢再动,生怕一个眼神或动作就被这专门研究人心的雷医生看穿。
“你太紧张了。”雷琨“好心地”提醒他道。
方生平瞪眼:“你别把对付患者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就不紧张了。”
雷琨耸肩:“职业病,我不说就是了。”
好吧!看破不说破,还真是门学问!
方生平叹了口气:“我之前从来没问过你,你做了这么多,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看来,我很有必要知道了。”他不想再绞尽脑汁,结果却被人当废棋一样在前面顶包。
雷琨直视着他,颇为真诚地道:“别生气,听我说完。”见方生平洗耳恭听,他才继续道:“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保住枢途传媒,不让它被解散。”
方生平点头:“这个我知道。”因为他一直都在为此努力着。
雷琨摇头:“目的一样,思路却不一样。”雷琨给他解释道:“打个比方,我们都要出发去金融街,你走南广路,我走张家胡同。你眼见的都是车水马龙,而我看见的却是灯红酒绿,结果咱们都到了。这就是目的地一样,走的路却不同。”
他说得明白,方生平安静听着。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声东击西。集团保守派势力太强。明目张胆的跟他们硬拼那就是找死。所以,我就找一个没经验、没背景、没人脉的你进去,先让他们轻敌,再让你做出点成绩,引他们出手。只要他们一出手,底下就会有人侍机而动。果不其然,有人动了,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厉朋。”
方生平疑惑:“厉朋怎么了?”难道是他抱上吴董大腿那件事?
雷琨不紧不慢地道:“十年前我就跟薛安晴打过交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搞不好就会被她发现我的意图。而且他背后那个老男人也不好惹,给厉朋创造造反的机会,着实费了我一番心力。”
听到这里,方生平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我们团建去红叶山那几天,杨小秦说你出差了。你该不会就是去办这件事了吧?”
方生平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厉朋跟薛安晴在电话里吵得很凶。薛安晴还说她找不到“老孟”了:“那个人是叫老孟么?”
既然话匣子都拉开了,雷琨也就不再隐瞒:“老孟,就是东部两省那个大地产商,孟怀玉。前些年房市大火的时候,他大捞了一笔。至于薛安晴跟他的关系,不说你也能猜得到,在古代叫妾,百年前叫姨太太,现在叫三儿。”
方生平心下震惊,却也付之一笑。震惊的是“老孟”竟然就是那位网上和报纸上都经常出现的公益富豪。笑的却是雷琨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耍上两句嘴皮子。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那你又是怎么让孟怀玉失联的?”
雷琨贱贱地笑道:“那还不简单?找个穷乡僻壤,让他们手机没信号,量他再神通广大也玩不转了。”
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雷琨飞回来那天,为什么晒得黑黢黢的,脸蛋儿上还多出两坨“高原红”。敢情,是去穷乡僻壤“下套”去了!
“所以……”方生平自言自语道:“所以老孟只是暂时失联,厉朋最终还是徐董那边的人,迫于压力重新回到薛安晴的身边。而那时,厉朋已经是传媒公司的副总了,薛安晴再发威也无法让集团高层朝令夕改,只能先保住这个位置。”方生平转念,又道:“万一厉朋铁了心要跟薛安晴一刀两断呢?”
雷琨笑笑:“他没那么笨,没有老孟和薛安晴,他就什么都不是。徐董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他看着雷琨老神在在的靠在沙发里,真心觉得不可思义:“徐董他们会碍于孟怀玉的面子,给厉朋一个生存的空间,以后有了合适的位置再调动。所以最终,传媒公司就从保守派的眼中钉,摇身一变,变成保守派手中的小兵卒,暂时解除解散危机。”
方生平觉得自己脑子要不够用了。
雷琨点头:“不错,有长进。”
方生平摇头,仍然还有疑问:“如此一来,传媒公司是保住了。但却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以后不就更难收回了?”
雷琨笑笑:“所以说你运气好呢!那女人要我帮的忙,刚好和这件事有关。也省得我花心思再把你放到别的地方去重头开始。”他话锋一转:“但不论那女人是否出现,接下来都是你的重头戏。之前的成败大可以放下了。所以这几天,你和侯琛稍安勿躁。”
方生平彻底无语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做的是满汉全席,结果只是一盘拍黄瓜。在雷琨面前,他真有充分的理由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雷琨也不管他一脸吃翔的表情:“不用多想。你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你做得很好。”
方生平勾了勾嘴角,沉默。
雷琨知道方生平这种人,认准了就一条道跑到黑。现在你突然让他全盘颠覆,他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他自己想不通,再宽慰也是没用。所以,雷琨也不强行干涉,到吧台榨了两杯果汁,其中一杯放到了方生平的面前。
方生平看着那杯果汁,感觉这世间真奇怪。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听见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甚至你为之努力的也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
他只是一枚棋子,在整个棋盘上微不足道。马走日,象走田,炮打隔山子。而他只是一个小卒子,过河了才有资格横行霸道。有时候,更需要牺牲小我去成全大局。
现实就是如此,你若不是那个下棋的人,个人成败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局结束之后你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这就是规矩,棋盘上的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