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周老师打过招呼，方生平就把强强送回了家。他大姨看起来一切如常，老方也就没多嘴。出门后打给方母，请自家老妈亲自出马开解她。
紧接着，就是没完没了的跑客户。没办法，谁让他们知名度低，仍在新手村苦哈哈地打怪忙升级呢？
这还不算最惨，接连几天的大雨小雨雷阵雨，让省城变成名副其实的水城——铁路桥下积水、路面积水、地铁雨水倒灌、学校停课、私家车熄火泡在路中间屡见不鲜。
这场大雨，让他见识了最具季节特色的“行当”——捞车牌。
据说“熟手”组队，一场暴雨怎么也能捞百十来个，前些年都是摆路边儿上五十一百明码标价。可自从某年警察同志介入，没收“劳动成果”、驱散“主力队伍”之后，这帮人也学聪明了。从路边摊转战互联网。朋友圈、小视频、民间聊天群闻声而动，更有一哥们儿公然在线直播，从技术讲解到成果展示，那叫一专业！最后，连警察都感动地跟他说上一句“同志！辛苦了”！
城市依旧忙碌，这个小新闻就像投进河沟儿里的沙土，瞬间消散。
大雨过后，一切又都回到正轨。
一方面，团队和新人继续磨合。另一方面，老方也加紧跑客户、跑下游合作方，旨在尽快吃透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
职场，有时候还就真像那个“上古游戏”贪吃蛇。当你是一条小蛇的时候，欢快地追着食物跑呀跑，每吞掉一口，都喜上眉梢。眼见自己长出了尾巴，成就感随之而来。可随着蛇尾逐渐成为负担，每一寸的成长都要经过七弯八拐。就像公司发展到一定阶段，也会冒出各样的问题，让人害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然而，现实和游戏又不一样，游戏是困在小框框里毫无疑问地奔向Game Over，现实却有机会另辟蹊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
而曾文卿，这个人到底是“东隅”还是“桑榆”呢？雷琨的推断也模棱两可。
“这些年，曾文卿表面上从一个进步青年，独立发展到事业小成。实际上，他一直活在单亲母亲的掌控之下，一直没能摆脱掉何绣儿子的标签。”
“听起来，他会十分想要证明自己？”方生平猜测道：“但谁又能比得过何绣呢？”那可是传说中的“名老女人”！
雷琨点头：“谁说不是呢？曾文卿一直混迹京城，事业上是搞出些名堂，但心理上一直无法满足。一直以来他心里就像有个黑洞……”
“黑洞？”老方在沙发上翻报纸的手顿了一下，忍不住插了一嘴。
“黑洞啊，就是那个吸收宇宙空间所有物质都无法填满的所在。在曾文卿的外表下，藏的是不满、焦虑和偏执。这种情绪，想要显现出来是需要导火索的。有人曾经做过很形象的描述，说心灵的黑洞一般藏的很深。它会在人意志薄弱、左右摇摆的时候伸出一只黑手，主宰人选择的方向。”
老方点头：“看来，你还挺了解曾文卿的！”
也来咨询过吗？
雷琨平静，耸肩：“以前是朋友。”
老方看他起身去拿果汁，很自觉地咽下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追问：那现在呢？
算了！不过，黑洞吗……
晴朗的周末，焕然一新的城市终于迎来久违的阳光。方生平如约来到曾文卿说的地点——那是侯琛给他推荐一家的拳馆。
经过跟韩明那次打架事件，他也是下了决心的。可到这里一问，没有哪项运动是能一蹴而就的。少说也要练个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不过，好在拳馆多元化经营，开了几期入门速成班，专门教那些容易上手的格斗技巧，至于力量和速度，就要慢慢磨练了。
他记得教练第一节课就开玩笑似的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说我们这些练了几十年的人，自己若遇到了劫匪会怎么办？
当时，学员们笑答：那就让他抢啊！再给他点教训，免得他再出来霍霍人。
教练摇头：不，第一反应是跑。
什么？
在学员的惊奇中，教练解释道：因为你无法预见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对手。穷凶极恶的，危险系数太高。小鱼小虾嘛，失手给人打坏还得担责。见义勇为至少还有人感激你，自己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接着，教练又讲了自己师兄遭抢，结果只是没太用力地将劫匪锁住，却反被诬告伤害的事情。最后，就是告诉学员：人在江湖，别整事儿！别找茬儿！别膨胀！高手都知道见好就收，更何怳你们这些连入门都算不上的肉包？
老方是深以为然。
可曾文卿的想法，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就看他在格斗笼里那架势，狠辣得让人看得直磨牙。
那是强身健体吗？整个儿就一咆哮的贵宾犬！好在人家陪练不跟他一般见识，不然一手拎起来就能吊打了吧？
不过，这曾文卿虽然个子不高，身材偏瘦，但五官长相甚好，气场也很强大。
就看他往自己面前一站，立马儿有位比他高出至少一个头的大美女递上毛巾，他接过的动作再自然不过。
方生平失笑。最萌身高差吗？
“来啦？练练？”曾文卿还是言简意赅。
方生平瞬间想到教练那个人在江湖飘的故事，摇头道：“不了，没曾先生那两下子。而且我最近感冒吃药，也不适合激烈运动。”
曾文卿显然有些失望：“太不巧了。”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径自去一边休息。
方生平看向那美女，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才明白，貌似不是找茬儿，而是……谈谈？
“听说你此前十年都在分公司的底层，怎么样？一步登天的感觉很爽吧？”他神态慵懒随意，微眯的眼睛却露出玩味的光，轻浮，又显得高高在上。
曾经的方生平很不喜欢这种人，一向敬而远之。然而，这几个月牛鬼蛇神见多了，也练的不动声色：“听说曾先生不靠家里就在京城小有成就，相比之下，我迈出的这一步，真不算什么。”
曾文卿挑眉：“呦！还挺有自知之明。”
方生平很想说：我出身普通跟你比不了！但一想到雷琨那“黑洞说”，就改了口：“您今天让我来，就是想消遣我的？”
曾文卿笑笑：“说实话，一开始还真是。你应该能猜到，我如今什么都不缺，就缺消遣！”
这人小瞧起人来，还真是让人牙根儿痒痒的。方生平抿了嘴唇，也学他一样笑不入眼：“不瞒你说，我这人挺没趣儿的。”意思就是您找错人了！谁配消遣，您找谁去吧！
曾文卿并不这样认为：“不会。凭你三两下就把厉朋给算进去了，我就觉得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老方眼珠转转，与他对视。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