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收假还有十来天,黄菲儿已经在奶奶的监视下做完暑假作业,她把自个的东西收拾好,准备过几天回城上学时,她爸黄青山这时却回到桑那镇,把菲儿的转学手续带来了。
黄菲儿看着那一纸证明,当场哭得谁也劝不住。她接受不了在桑那镇上学的事实,城里还有她的一大帮同学呢。
“妈妈呢?妈妈为啥不来?把我一人扔在这里,她就不心疼?”
黄青山不耐烦地拨了一下菲儿的身子:“哭啥哭?你妈不要你了。”
菲儿一听,哭得更加伤心,气都喘不过来了。
黄青山摇摇头,想把菲儿搂进怀里,却被她甩开了:“不要你抱!”
崔巧莲一把拉过菲儿搂进怀里,斥责儿子:“青山,你不能这么做,菲儿在城里上得好好的,那里条件比桑拿镇好,你们怎么事先不吭个声,就将她转回来上学了?看把菲儿心伤的。黄青山,你告诉我,转学的事是不是你媳妇的主意?要是,我打电话非得问个明白。”
黄青山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皱皱眉,停顿好一会儿,才解释道:“妈,你不知道在城里有多难,房价又涨了,我没黑没明地挣钱买房子,根本顾不上菲儿……”
“静茹没你忙吧,她忍心把菲儿放在乡下上学,不怕把孩子耽搁啦?”
“妈,我和静茹……要离婚了!”
崔巧莲捏着转学证的手颤抖了,她盯着儿子吼道:“你们,你们一个个都胡来吧,老天爷,把我气死,把我气死吧!”
吼完,哭腔随之而来,崔巧莲的哭声压住了黄菲儿的。
黄菲儿被奶奶的举动吓住了,她抹把泪水,一抽一抽地望着大放悲声的奶奶,又看一眼爸爸,嘴一瘪,遂又大哭起来,边哭边抽抽答答地说道:“那我不是成了没妈的孩子?歌里头唱,没妈的孩子像根……根草。”
黄青山看看黄菲儿,一时不知该怎样哄孩子,尴尬地直搓手。
崔巧莲突然止住哭声,搂紧菲儿,一抹眼睛,盯着儿子问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日子,怎么说离就离?那菲儿呢,你们难道就没为孩子想想?”
“我怎么没为孩子想,这事由不得我。妈,你就别刨根问底了,不就离婚嘛,大不了离后再找一个,女的多得是!”
崔巧莲被儿子的话噎住了,半晌,才找到哭诉的另一个由头:“你们这些挨刀子该杀的,不好好过日子,整天琢磨着离婚另找一个,就不想想孩子!菲儿在城里生活好好的,你们不管她的感受,叫她到乡下来,这么小小年纪,今后可叫她咋办啊……”
黄青山看了一眼菲儿,对崔巧莲说:“妈,你别以为城里日子好过,到处都是人挤压人,太累了,我都不想在那儿待啦。把菲儿早点转过来,让她多适应桑那镇环境,反正在这儿有你和爸照顾,免得在城里我顾不过来,她跟着别人学坏。”
黄菲儿泪珠挂在脸上,冲她爸喊道:“你才学坏呢!”
黄青山没理女儿,兀自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桑那镇要通火车,用发展的眼光看,只要火车一通,桑那镇很快就会发展起来,到那时,这里的规模一点不比城里差。”
崔巧莲知道儿子在城里的难处,不再埋怨他,叹口气,转移话题说:“你不了解情况,火车路的事,一直说不下个眉目,要是绕过北边的烈士陵园不受损害,就得从北街插过去。你知道的,北街那些人不是好惹的,前些时候只是来人测量了一下,北街的人像商量好似的,已经大兴土木,在临街处盖楼房呢。看北街那些人的架势,火车能不能通上,还不一定呢。”
黄青山冷笑道:“这就是北街人的聪明之处,趁还没正式通知,先把楼盖起来,等到时正式批文下来,要拆迁了,能多挣些拆迁费。他们的这点心机你都看不出来?”
“国家是那么好唬弄的?到时别沾不上便宜倒搭进去钱!”
“对了,妈,不知婷婷家有没盖楼房的打算?”
一提到小女儿,崔巧莲立马耷拉下目光,有气无力地说:“唉,别提婷婷了,她这回可把我和你爸的老脸丢尽喽!”
“婷婷怎么啦?”
菲儿还是个孩子,心里不搁事,见奶奶已经不生爸爸的气,把话题转到小姑身上,忘记了自己转学的伤痛,马上接过爸爸的话题说:“小姑跟包工头高远明好上啦!”
黄青山被女儿的话吓了一跳,一巴掌拍过来,被母亲挡开:“菲儿说得没错。哎,菲儿,告诉奶奶,是哪个挨千刀的给你说的这些?”
菲儿说:“得豆他们都说哩,小姑去河边其实没洗杂碎,她去找高远明……”
“住口!”崔巧莲一巴掌拍在菲儿嘴上,将她后面的话拍了回去:“太不像话了,我得找得豆他妈论理去,不撕烂她儿子的嘴不算完,屁大点人就瞎说,长大还得了。”
菲儿这次没哭,撅起嘴叫道:“奶奶要敢去找得豆他妈告状,我就不理你了!你们不知道,得豆他妈对他可狠啦,上次小林家杀牛那天太热,得豆拿着他妈给的酱油钱买了一根四毛钱的雪糕吃了,他妈把他的嘴都撕烂啦。得豆对我可好了,我可不愿看到他挨打。要是他挨了打,以后就不会理我啦,爸爸把我转到桑那镇上学,得豆不理我要是再叫人打我,我敢去学校嘛!”
崔巧莲被孙女的话气得笑了:“这么个小人,就想得这么远。唉,当年奶奶要有你这么远眼光,你小姑的日子就不会过得这么苦啦。”
菲儿刚要问奶奶,小姑的日子怎么苦了,是不是奶奶也不喜欢小姑身上的腥臭味?见奶奶的眼泪盈满眼眶,吓得她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