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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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曾国藩和彭玉麟商议着怎么才能尽快把这个案子查清楚,曾国藩想着自己再去监牢里去看一次张文祥。这时,朝廷却来了上谕,催促曾国藩尽快审理此案,并且朝廷已派出刑部尚书郑敦谨为钦差大臣,奉旨督办刺马大案。同时,还将漕运总督张之万前面会审过的案情也发来了。上谕道:

前据漕运总督张之万奏:会审凶犯张文祥,坚不吐实,没法研讯等语,现已五旬之久,尚未据将审出实情具奏。此案关系重大,岂可日久稽延,曾国藩此时即已抵任,着即会同张之万督饬承审各员,赶紧严切讯究,以期水落石出,固不可任其狡展,亦不得以犯无口供,将不相干之案,牵混定谳。

曾国藩看到这个上谕,已知朝廷在看他的态度呢,这个案子再不能拖下去了。他突然改变了再去一次监牢看张文祥的打算,他知道再去找张文祥也不会有结果的,便想着从张之万会审过的情况中找些线索。但从前面会审的记录来上实在看不出什么,便委托彭玉麟去了一趟漕运,找张之万了解一下前面会审的情况。

张之万系直隶南皮人,是马新贻的同年、道光丁末科的状元公,学识渊博,是个奇才,但胆小怕事,遇事总是躲着走,尤其是官场深浅,更是摸着石头过河,试探着往前走的。接到上谕后,张之万明知这个案子棘手,不好参与,但圣命不敢违,硬着头皮赴江宁会审过一次,并且查清了刺客原系湘军中人,一提到湘军,就想到当朝宰相曾国藩,张之万就觉得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含混拟了个奏折报给朝廷,没想到朝廷认了真,派来了曾国藩亲审此案,张这万趁机退出。这会儿,曾国藩让彭玉麟来问会审的情况,看推不过去,便告诉了彭玉麟一句很关键的话。

这句话就是张文祥惟一在会审时说过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张之万对彭玉麟说了这句话后,又说道,因查出刺客原是湘军中人,这句话对曾中堂很不利,所以就没有写在记录上。他还要彭玉麟转告曾中堂,当心野狗咬人。

彭玉麟回来把情况给曾国藩一说,也认为刺客的这句供词很要命,便给曾国藩出主意,要不,就给此案定罪,纯属仇杀,把刺客先正法了。

曾国藩摇了摇头:“这样做,不正好给朝廷留下口实,这刺客就是我曾某的人,现在急着正法,不就是杀人灭口吗?”

彭玉麟一想也对,没有了对策。

曾国藩又问了些张之万会审刺客的另外一些问题,当得知那天张文祥刺杀马新贻时,那个喊冤的兵丁确实与张文祥刺马无关时,便想到了一个计策。

他要利用这个兵丁作文章。

几天后,这个叫夏伟义的兵丁被打得遍体麟伤,投入死牢,和张文祥关在了一个牢房里。夏伟义一进牢房里,哭哭泣泣,大骂张文祥连累了他,害得他也要陪死。并且几次要冲上去和张文祥拼命,终不是张文祥的对手,被张文祥抛在地上。

张文祥还生气地对夏伟义说:“你自己犯了死罪,却来怪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夏伟义哭着说:“还不是你刺杀马新贻,连累到我,我只是找准这个机会,要向马大人告状的,却卷入了这场谋杀案,我要你还我个清白。”说着,哭着,还要往张文祥的身上扑。

张文祥躲开,说:“这不能怪我,是这些昏官糊涂,不明事非。不过也该你倒霉,怎么偏偏赶上哪天向马新贻告状呢?”

“平时哪有机会?马大人很少走路的,就是走路,我们这些兵丁也近不了身边。你不知道,我让那些头目快害死了,再不告状,就活不成了。那天我想我的运气真不错,正愁没法接近马大人呢,巧的是木栅栏突然倒了,我便冲了过去。你说巧不巧,机会就这么来了。”

“巧什么巧?”张文祥冷笑了一声,说,“还不是我的人把木栅栏推倒的,给你提供了告状的机会。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骂我呢。不过,要说这事弄到你头上,也确实是冤枉你了。”

“那你给衙门里说清,你是和谁一起刺杀的马大人,就算帮帮我了,张大哥,我求求你了。”夏伟义听张文祥这样说,赶紧往地上一跪,求起了张文祥。

张文祥冷笑了两声:“夏兄弟,你快起来,不要求我,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帮你啊!”

夏伟义一听急了,跪行到张文祥跟前,抓住张文祥的衣衫,道:“张大哥,你不是说你的人把木栅栏推倒的嘛,就是说他给你提供了接近马大人的机会,你有同伙,事到如今,只有你说出那个同伙的名字,才能帮我免去死罪。张大哥,你就行行好了,你帮了我,就等于帮了我一家人,帮了我的祖宗,我夏家三代单传,不然我死了,夏家的香火就断了。张大哥,我求求你了!”

夏伟义边说边哭,并且给张文祥“嘣嘣嘣”地磕起了响头。张文祥看着眼前的夏伟义,也动了感情,心想自己刺杀马新贻,却连累了这个无辜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大哥,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汉子,不愿出卖兄弟,但你想想,张大哥,你刺马成功,被抓入大牢后,严刑拷打,受尽了折磨,可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来看看你,早把你忘记了,这也算兄弟吗?他们在外面花天酒地,而你却在牢狱里等待着受死,这不公平啊,张大哥。”

张文祥连连叹息道:“这不存在公平不公平的问题,从出生下来到现在,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公平,什么叫不公平。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死,我只知道该我死时,我就得死,没有选择的余地。夏兄弟,你起来吧,不是我不帮你,我是实在不知道我的同伙是谁啊。”

夏伟义抹了把泪,从地上爬起来,对张文祥说:“张大哥何出此言?难道是有人威逼你行刺马大人,你不敢说出这个人,他们拿你家人做抵押,还是……”

“不是!”张文祥摆了摆手,“没有人威逼我,我也没有什么家人,是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知道我必须这么去做,别的一概不知道。”

“不会的,张大哥,你是不敢说出背后的指使者,才宁愿自己受死的,你这么做,不但害了你自己,连我也跟着陪死了,张大哥,你不能这样啊,不能眼看着我夏家断了香火啊 ,我才二十七岁呀!”夏伟义又哭闹了起来。

“你给我住口!”张文祥突然火了,“你哭闹什么?我说过不知道是谁指使着我,我怎么帮你?你如果再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