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是个大家族。
从摸金校尉,到搬山道人;从阴阳先生,到风水异士;从茅山道士,到苗蛊能人……道上出名的那几号人物,或多或少与赫连家族有关系。
而且三十年前,就是赫连家的追杀,害死了我师父。
那一阵子,可谓赫连家想致我们于死地,道上没有人敢帮我们,赫连家里下了死命令,谁敢给我们师徒任何帮助,就一起灭了。
现在想想,估计是赫连家要那半块印章,但是师父不肯交出去。
赫连家可能也没想到师父真的肯为了它去死。
是的,三十年前,就是赫连家逼死了我师父。
师父没让我报仇,只让我好好活下去,所以三十年来,我没有主动去挑事,也没有和赫连家有任何交集。
所以那天我听到陶樊他们叫白欢“赫连”的时候,我是有些惊讶的。
但是她始终没有提起关于赫连家的事情,我不信她不知道赫连家与我的关系。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知道什么。
我以为她只是赫连家一个外系的女儿,谁知道她和赫连铭有关系。
赫连铭,是最有可能成为家族继承人的儿子。
不报复,不代表我不关注。
原来白欢一直在耍我。
什么想让我帮忙伸张正义,完全就是想通过我,骗到那半块印章的下落。
被欺骗的怒火油然而生。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也许是,真的相信白欢了吧。
躺在小旅店破旧的床上,我一动不动,晾着伤口。
赵祁从红箱子的缝里钻了出来,坐在了床边。
“哥哥,你还好吗?”
“别烦我。”我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儿。
“你要纸巾吗?”
“我为什么要纸巾?”
“你要哭了吗?”
“……”我瞪了他一眼,再次闭上了眼睛:“安静会儿行不行?”
五分钟的安静。
“哥哥我想出去玩。”
“不行。”
“为什么?”
“你会吓人。”
“我保证不吓人。”
“被道士抓走了你就魂飞魄散了。”
又是安静。
然后过了好半天还不见这个孩子说话。
我睁开一只眼,看他落寞地坐在床头,眼睛看着小小窗口外面的天空,一脸的委屈。
于心不忍,我还是坐了起来:“想去哪儿?”
赵祁圆溜溜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
我翻了个白眼,然后起身,打开了红箱子,拿出了一个皮偶:“进去。”
“啊?”
不愿意再多废话,我一把抓住他胳膊,把他塞进了皮偶。
只见那尺长的皮偶开始一圈圈变大,五官也渐渐变得和赵祁一模一样。
赵祁惊喜地动了动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我……”
我瞟了他一眼,伸出手:“走不走?”
他连忙把冰凉的小手塞进我手心,点头如捣蒜。
我带着赵祁坐上了公交车,一路上这孩子都对所有东西都十分好奇,问东问西,我被他吵得头大了两圈。
不过这孩子命挺苦的,之前在自己家里因为穷,没享受过什么,后来被人贩子卖给了医院,更是连小命都丢了。
摸了摸他的脑袋,我领着他下车,进了一家快餐店。
他的魂魄可以暂时寄住在皮偶里,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吃喝玩乐。
我给他买了收银员推荐的套餐,刚付了钱,就发现有个熟人也在快餐店里。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刚安顿好赵祁,那人便径自走到了我面前,坐在了赵祁旁边。
赵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才开始吃:“彬哥哥好。”
“乖。”彬子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看向我:“老板……”
我弹了弹自己的衣服:“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彬子低下了头:“白姐……”
“……”我紧了紧握着的拳头。
“老板,别生气了,回去吧。”
“我没生气。”我看着他说:“我只是有些失望,白小姐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就是为了我手里的半块印章。”
彬子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我跟你走吧。”
我扬了扬眉:“什么意思?”
“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他变戏法似的从附近的一个座位上拉过来一个行李箱:“跟着老板走,有饭吃。”
于是我就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回了宾馆。
彬子莫名得很兴奋,我让他带着赵祁在附近再转转,我一个人回去躺着歇着。
身上得伤口又有裂开的迹象,我又上了一遍药,盘算着等彬子带赵祁回来就换个旅店住。
老被人监视的感觉不好。
就这么想着,我又迷迷糊糊地眯了一觉。
我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门声吵醒的。
一听我就觉得不对劲,一个翻身躲到了床下彬子行李箱的后面。身上的刀口这么一折腾又疼了起来,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趴在脏兮兮的地上,彻底屏住了呼吸。
彬子和赵祁是被拖进来的,彬子嘴里还骂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放手!放手!”
然后就是一连串听不清楚的呜咽,可能是被堵住了嘴。
我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立刻冲出去。
我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进来了四五个人,我一个人目前是解决不了的,冲出去也只是和他们一样被抓。
还不如藏好了,等伤再好一点,再想办法救他们。
也是苦了彬子,自从当了我店员,不是被抓就是受伤,还间接害死了梁警官。
这些人应该都是赫连家的,听着他们在屋里翻箱倒柜,我知道他们在找东西。
彬子只不过是赫连欢放过来的导航。
她知道只要彬子开口,无论是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他,包括让他跟着我。
这个女人……眼前闪过她娇媚的面容,算计的真好。
一番翻找过后,几个人把彬子推倒在地,我看到其中一个人把彬子嘴里的破布扯出来,粗声粗气地问:“他人呢?!”
“我不知道。”彬子的头扭向一边,正好与我对上眼。
我看见他瞳孔一缩,然后又大叫起来:“你们放开我们!”
可能是彬子喊得太大声,那人又把破布塞回了他嘴里。
彬子被绑着,倒在地上的姿势很别扭,他又看了我一眼,几乎为不可见的摇摇头,才接着剧烈地挣扎起来。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想靠自己吸引住那些人的注意,逼他们先带他离开。
我紧紧咬住下嘴唇,赤红着眼看着拳头落在彬子身上。
然后我的视线被一双腿挡住了,有人要弯腰看床底了!
我轻轻握紧了刻刀,准备随时从床底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