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人皮偶戏
10167200000043

第43章 鬼门五关

身上的伤说重,也没到致命的地步,说轻,我又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于是就在等着强酸液渗下去的时候,我迷迷瞪瞪地睡了一觉又一觉。

恍惚间,几次感觉到白欢凉凉的手背轻轻贴在我的额头上,我很想告诉她发烧很快就能退下去,到时候就能继续往前走了。

可是我实在是太困了,过一会儿还睡死了。

梦里闪过许许多多的复杂画面,我看得目不暇接,总觉得漏掉了什么,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被白欢的针头叫醒的……

胳膊上一阵刺痛,我睁开眼睛,看见白欢把用过的针管收了起来。

“你这是……给我打毒药吗?”一说话,我才发现我的声音已经哑了。

“对,是毒药。”她紧蹙的黛眉微微舒展:“一会儿你就要挂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小声地问她是不是要谋杀亲夫。

又迎来白欢好一顿捶。

自从进了终南山,皮偶就不断受损。

我是皮偶师,皮偶受损,我自然会受到牵连。

轻咳了两声,我问白欢:“水退了吗?”

她摇摇头:“只退了一半。”

“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两个小时。”

“陶樊他们还醒着吗?”

“应该也是睡着了,好久没动静了。”

像是感应到我的心思,陶樊又吼了一嗓子:“师叔别惦记我啊,惦记惦记你怀里的软玉温香。”

白欢这次倒是没说什么。

是啊,她没说什么,抬起手枪一梭子弹弹打上了对面的石雕,陶樊一声惊叫。

我说不上来对白欢是什么感觉。

她有意隐瞒,我会生气;她与贩卖器官挂钩,我会失望;她遇到危险,我会想要保护她……

可真说和风花雪月挂钩,我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在乎她,但是又不是那种在乎。

就好像,我们中间隔着什么,使我对她没有任何冲动。

白欢打完陶樊,很自然地将手枪收了起来,然后很自然地拉出我枕在后脑勺的一只胳膊,很自然地枕在了上面。

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开始轻微地打鼾。

软香温玉在怀,我却只想打瞌睡。

强忍着睡意,我开始转头再次打量这个内殿的结构。

除了石雕升高了两米,这地方和我们进来时没有两样。

也不知道那条巨蛇死了吗?

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要是彬子在,他肯定会说一句:“怕是已经成精了……”

想到彬子,他自己在外面呆的这几天,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这孩子还真是挺可怜的……我想他其实也是很恨的吧?连父亲的遗体都被人糟蹋了……

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令人窒息的愤恨。

他是恨赫连家的。

但他从未与我说过,也从未阻止我与赫连家往来。

他学皮偶术学得很认真,除了背东西有些困难,其它的他都尽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可惜啊,有时候天分还是很重要的。

我没有告诉他,因为他的生辰八字阳气太重,注定不会在皮偶术这方面有什么造诣。

我怕他知道后就不会再小心翼翼地韬光养晦,即使养得太明显了,总好过他立刻去寻仇,然后死掉。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又眯了一觉,醒来时强酸液已经全都退下去了,白欢他们在吃东西,见我醒来,陆有凌递给我水囊,又递给了我一袋压缩饼干。

“烧退了?”白欢低声问道。

我嗯了一声,坐到了赫连铭身边。

我也知道陆有凌好像对白欢有那么点意思,刚才躲在一起是我不能控制的,现在没事了,我也没必要给他继续添堵了。

我一边嚼着干巴巴的吃的,一边检查红箱子里的东西。

七只皮偶,裂了五只,还有一只被刺穿了。

心疼了半天,就听赫连铭说:“你是不是要丢饭碗了?”

我说其实还能修好,就是需要的材料太多了。

最基本的需要六块怨骨,鬼眼泪,罂粟花,辰砂,青鸾血,地精草……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类似于童子尿,天石,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当然少不了掺了人血的染料。

这些东西都是出去之后才要担心的。

目前是如何走过后面那么多机关。

这些机关说精密吧,也没那么精密,可是杀伤力就是大,连那头堪比卡车的巨蛇都吓得仓皇逃窜……

我们这才折腾到第二对石雕旁边,离大殿最内部还有七对石雕要走。

箭雨酸海,不知道后面会是什么。

和赫连铭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皮,我又咬了一口饼干,脑子忽然有点涨。

我是不是来过这里?

靠着石像吃饼干这个动作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做过。

可仔细一想又是一片空白。

也许是我的错觉。

怎么可能啊,我活了这么长时间都窝在京都那块,哪里来过西安?

赫连铭见我低头,问道:“思春呢?”

“屁,”我翻了个白眼:“接下来怎么走?”

不能让我一个人损失严重是不是?赫连家要的东西,他不出力怎么行?

赫连铭像是猜到了我会这么说,笑道:“不会让你吃亏的,接下来就交给我和赫连欢吧。”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赫连铭一定要叫白欢的全名,我挺喜欢白欢这两个字的,和赫连连在一起,就觉得有些怪异。

赫连家盗墓出身,祖祖辈辈都是下地干活儿的手艺人,建国之后,一方面查得严,另一方面好东西都掏得差不多了,再好的比如说是皇陵,又不想投进去太多人力物力,就该行开始倒卖文物。

然后就开始倒卖人体器官。

赫连铭说得自信,我也知道他有自信的资本。

赫连家的底蕴不是我一个独行侠能比的。

但是随后他展现的实力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他走一步,算半天,但是愣是找到了一条避开所有机关的路。

他说这地板下面铺的是最细的流沙,任何重量的不平衡都会牵动下面的机关。

只要找到支撑着地板的架子就可以避免踩在流沙上面。

于是我们就跟着他走到了最后一对石雕前。

我心里有些气结,他知道这种方法还让我探路。

白欢却在后面小声地跟我说,大殿门口那里地下没有支架,全是流沙,没有办法才让我打头阵。

听了这个解释我心里舒坦了许多。

然后走在最前面的赫连铭就停了下来。

从我们这里已经可以看到祭坛了。

台子上供着一个木盒,从侧面可以看出来之前被外力强行破开。

里面有团模糊的阴影,证明东西还在。

“怎么不往前走了?”陶樊问道。

赫连铭转过身来,看着我笑着说:“前面地下又没有支架了。”

这离祭坛上起码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如果前面不能踩,那还能怎么办?

我们又不能飞。

“意思是我们得回去了?”我皱眉,开始觉得有些烦躁。

“不是。”赫连铭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要靠你了。”

我假装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不懂。”

白欢看着我,低声地说:“出门之前,爷爷和我们说,一定要让你完成最后一步。”

我抿着嘴:“七只皮偶废了六只了,赫连宗那个老东西还不放心吗?”

赫连宗是怕我出去之后对赫连家进行打击报复,所以一定要在这里把我消耗殆尽吗?

似乎是怕我不知道那老东西的决绝,赫连铭又说:“赫连宗说了,最后一步,你要是不出手,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然后突然,一阵不适时宜的“呲啦呲啦”声缓和了气氛。

别在肩上的小型对讲机此时居然通了,彬子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喂喂喂,你们能听见吗?”

“能。”我说道。

那边传来一声欢呼:“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老板,你们啥时候出来啊?外面又惹虫子又多……”

本来我想,要不就在这里耗死赫连家两颗最耀眼的新星,当给自己陪葬了。

可我还不能死。

我死了,谁照顾彬子?

他唯一的亲人因我而死。

我不能不管他。

闭了闭眼,我说:“很快就能出去了,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恩恩。”他答应着。

说了没一会儿,信号就又断了。

我叹了一口气,对赫连铭说:“回去让那老东西亲自出来感谢彬子,要不是他,我想,今天你们就陪着我一起死吧。”

赫连铭笑着点头。

只有陶樊很实在地问:“真的啊?出去要赶紧谢谢凉皮了。”

陶樊管彬子叫凉皮。

他俩上学的时候貌似关系特别好。

长出了一口气,我把最后一只皮偶拿了出来。

然后握紧了发凉的刻刀柄。

解开上衣,刀刃印在了我胸前原本存在的一条淡淡的伤疤。

那条疤是三十年前师父为我续命时留下的。

手上微微用力,刀刃便花开了皮肤表面。

顷刻间,血流如注。

陶樊瞪大了眼睛,陆有凌倒是相对平静些。

森森白骨后面,是一颗不会跳动的琉璃心。

晶莹剔透。

我把皮偶拿起来,接住了那滴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