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峡谷口了。
和我在一起的是沈妍君,彬子,陶樊,赫连铭和陆有凌。
当然还有师父,不过我只见到了他的肉身,并没有见到他的魂体。
彬子给了我一块墨色的玉如意,说是师父附身在这里面,等到回到北京,再帮他找个容身的器皿就好。
我没有说话,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们。
“老板,怎么了?”彬子担心地问道。
我过了好半天才说:“白欢死了。”
是的,那么多的炸药,就算是十个白欢也炸成灰了。
我有些恍惚,仿佛脸上挂着带着歉意的微笑的女孩依旧能突然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而不是从今往后都只活在我的记忆中了。
现在想想,我对白欢的记忆竟然少得可怜,认识三年多了,我倒是不记得我有几次真正和她好好说过话。要么就是我心不在焉,要么就是她不满意我心不在焉。
“我们都知道了。”沈妍君走到我身边,轻轻抱了抱我:“你一定很难过吧?”
我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怎么了?”
“炸弹的威力让你整个人向后飞出去了,然后你的脑袋撞上了一块石头,应该会有后遗症,你现在活动活动……”赫连铭走到我身边,说道:“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陆有凌接话:“我们以为要叫救护车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沈妍君说。
然后我从她的嘴里听到了这两天的事情。
原来地婆一死,鄂尔多斯峡谷里的路突然没有那么难走了,阿克带着他们走了小半天就找到了我们来的时候的路。
阿克说这是土地婆婆的诅咒解除了。
于是只用了两天便走了出来。
我倒是觉得并不是路变得好走了。
而是那些炸死地婆的炸药同样炸断了一块山体,由于是在地底,肯定会有大面积的山体坍塌。
这种坍塌会使这附近的地貌有一些改变,可能不会是巨大的,但是肯定有改变。
而这种改变会持续很长时间。
所以这两天应该是我们走了狗屎运,刚好找到了回来的路。
不然很有可能被困死在这林子里。
“到底有没有什么不适?”
赫连铭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我一下子就火了,猛地站起来,克制住眩晕感,然后揪着他的领子吼道:“白欢死了!”
他一怔,然后笑了,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你不是盼着她死吗?”
“呵,”我松开他:“不愧是唯一一个能有半分和赫连隐相提并论的新一代赫连家继承人。”
“你很高看自己。”
“我从来没承认过我是赫连隐。”
赫连铭脸上的笑更大:“这不是你承认不承认的问题,你就是赫连隐。”
“赫连隐早就在三十多年前就死了,我现在是墨亦隐。”我抿了抿嘴。
“你能活着还不是陆擎给了你四十年的寿命?你还能活着还不是赫连家没有投入所有资源去找你?你还能活着还不是因为……”陆有凌突然插嘴:“还不是因为欢欢一直舍不得动手?!”
“所以因为她不忍心杀我,我就要感恩戴德?”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见气氛降到了冰点,陶樊出来打了个圆场:“行了,都少说两句,白欢队长尸骨未寒,你们就在这里吵吵,也不怕她现在爬出来找你们算账。”
好吧,这个圆场打得不是很好。
不过确实让赫连铭和陆有凌两个人闭了嘴,过了一会儿,陆有凌嘟囔了一句:“我倒是希望她能爬出来再让我看看。”
我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悲伤,和脸上勉强的故作镇定,突然觉得没劲。
白欢身上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我记得三十多年前在赫连家她就和我的年纪差不了几岁,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变老?
而且明明是她将师父关进寒潭的,而师父也说了,他被关进来不久地婆就出现了。
白欢为什么要撒谎?
为什么要说才知道地婆在那里?
这些都是疑问。
不过现在白欢死了,虽然我有些不能接受,但是我同时也知道这是事实。
等我们和阿克回到河台村的时候,我们见到了阿克的妹妹,萨仁巴雅尔。
巴雅尔这个瘦弱的病姑娘在村口一看见阿克,便扔下了手里的菜篮子,飞奔而来,将阿克这个壮小伙子撞了一个趔趄。
“额格其!”巴雅尔哭着叫道。
“湖很都。”阿克满脸笑容地摸着她的头。
额格其就是蒙语中的哥哥,湖很都就是蒙语中的妹妹。
两个人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子话,好不容易巴雅尔才止住了眼泪,阿克对我们说道:“各位老板,这就是我的妹妹巴雅尔。”
“你好。”我笑着点点头。
巴雅尔听说了金子的死,倒也没像阿克想象的那样抓狂,而是再次抱着阿克哭了起来,哽咽着说:“哥哥回来了就好……哥哥回来了就好……”
阿克邀请我们在回北京之前先在他家住一晚,不然我们一行人如此狼狈,出去过高速检查口的时候,难免会引人注意。
我想了想,便同意了。
他这一说我才注意到,我们一行人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也都有些破烂不堪,实在是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才怪。
倒是赫连铭和陆有凌,两人一声不发,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便来了四五量装着防弹玻璃的车将他们接走了。
那可能是赫连家的车,或者是陆家的,这两家都能拿出这样的手笔。
不过经历了这一番折腾,我实在是身心俱疲,所以便和阿克说了一声,然后什么也不想,洗了个热水澡,倒头便睡。
梦里,白欢死之前的样子像是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我看到她被炸药撕得粉碎,然后她的头拖着她的肠子,一步步向我爬来。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我说,但是每一次她只能往外吐血沫。
等我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们又麻烦阿克帮我们买了新衣服,换洗好了之后便和他说了再见。
阿克说,有空可以来他家做客,他带我们看内蒙古的大好风光。
我嘴上说着可以一定,心里却觉得,自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内蒙古了。
白欢的死,给了我很大的冲击。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击。
值得一提的是,换衣服的时候我在我几乎烂掉的外衣口袋中,发现了里面的一株小草。
那株草,通体深紫色,闻起来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腥臭。
这外貌竟和地精草一模一样。
就这样歪打正着被我找到了?
我记得地精草是长在土地公公附近的。
难道这地婆真的是土地婆婆?
土地婆婆和土地公公差不多?
我打算带回北京让黄老怪看看。
和阿克再三道别,我给阿克留下一张金卡。
阿克摇头说,我们现在也算过命的交情了,好几次本来我可以不顾他的死活,但是我没有。
但我还是悄悄把钱塞在了他客厅的茶壶下面。
于是,我们几个人坐上了来时的越野吉普车,踏上了回北京的路。
回到了北京,我的咖啡店再次开张,让我惊喜的是,有不少老顾客吃着我这把回头草。
彬子选择留在我的店里继续和我在一块,我在二楼腾出白欢的房间,找黄老怪要了一口温养尸体的棺材,把师父‘存放’在屋里。
白欢的东西,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舍得扔。
于是我把它们锁进了储藏室。
陶樊则是说,他要去辞职,辞了职就也像彬子一样呆在我店里打个工。
我现在只想找到将师父的魂魄与他的肉身再次结合的办法,顺便把我那七个皮偶修好,之后我就……去享受人生吧?
似乎我以后的生活会很简单。
可我刚消停了没几天,就有个女人找上了门来。
这个女人有一张标准的网红脸,她随后也说明了她就是某宝网店的一个模特,现在经营着自己的店铺。
她是来报案的。
我觉得很奇怪,报案的事情,不是该找警察吗?
那个女人叫楚桐。
她说她的前男友失踪了,怀疑是前男友的现女友害了他。
“小姐,我觉得你还是报警吧……”
我实在是……不适合搞这种家庭纠纷的事情。
这女人说可以多给钱。
虽然数目不小,不过我还是说,失踪人口的事情,你还是找警察吧,我就是一个小店老板,做不了什么。
她却依然坚持。
“我知道你有七个皮偶。”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似乎,她突然说道。
李桐的话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眯起了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有七个皮偶,还知道你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