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想起在这里碰到的齐登、血月公子叶枯荣,心中暗道:“看来,他们也在盯着这残图的下落,只是不知道,这残图是否果真与这武神庙有关?”
心念转动,他缓缓转身看向武神庙,眼神中,隐约透出一缕深邃。这是在他眼中,极少看到的一种眼神。
穆九州与那少年阿林离开后,走出不远,穆九州便轻声道:“给我盯着他们。”
少年阿林恭声答应一声,闪身往一侧走去。
穆九州的心中,一直在回想着与无痕的对话,他虽然并不能确定残图果真便与这武神庙有关,但无痕前后态度的转变,莫歌从中将话岔开的举动,让他心中的猜疑得到了确认。至少,这几个少年应该已经有了值得他们怀疑的线索,而这线索,就在这武神庙。
他站在石阶上,缓缓转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一角房檐的武神庙,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唐七,这样的人怎么能配上我的妹妹!若不是怕你伤心,我怎能容许你和他们这样厮混!
他又想起了叶枯荣,这位血月教的大公子。叶枯荣平时极少离开血月教总舵……血月峰,可如今,他居然不远数千里,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桂阳。
看着前面不远处流淌的舂陵江水,还有已经叶败枝枯的万千柳丝,他感觉到,这桂阳的纷乱,或许更甚那万千随风飘舞的万千柳丝。
莫歌意识到了自己强行将无痕的话截断,其实就是欲盖弥彰。可当时的情况,他如果不截断,无痕定然会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他不由在心中苦笑,无痕兄弟,性子过于耿直,对人缺乏防范之心。这也难怪,他莫歌初出江湖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想起了自己初出江湖时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第一个朋友,自己从心里将他当兄弟的朋友。可就在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兄弟”而高兴时,这位“兄弟”却设计嫁祸于他。
原本是他犯下的大案,一夜之间将一家七口暗杀,现场却留下了他莫歌的痕迹,因为秋风刀薄如蝉翼,杀人难见血,所以,那次武林公案,莫歌成了矛头所指。
而他的这位“兄弟”所做这一切,竟然只是那人曾经当场辱骂过他一句。就为这一句,他竟然杀了他一家人。
当莫歌在他醉酒后得知真相,秋风刀毫不犹豫的划过他的颈间。
他不惧怕什么武林公案,但他莫歌不能任由他人当做傻瓜玩弄。从那一次,他知道了江湖的冷暖,人心的险恶。
他想起这一段往事,未免轻轻摇头苦笑。现在的无痕与那时的他何尝不是一样?
穆雪嚷嚷着拉着琴姬,要去找那骗子算账,唐七一旁劝说。琴姬始终云淡风轻的微笑相向,唐七则无法说服穆雪,未免心中着急,这一急,说话便磕磕巴巴。
无痕、莫歌看着他们,片刻,莫歌道:“穆雪妹妹,唐七兄没有说错的,那是确实不是骗人把戏,只是一种小戏法,他练得久了,手法太快,你根本无法破解。”
穆雪虽然心中不解,但听到莫歌也是如此说法,心中便也认同了那是戏法,不是骗子手段。她这性子,说是率直天真也可,说是如同小孩心性也行,心中之结一旦解开,便不再纠结。只见她双眼一转,四下张望而去,拉了琴姬道:“我们去看看去。”
唐七愕然,这些小摊贩,起码看了两个来回了,她居然还要去看。
琴姬轻笑一声,说道:“便依妹妹的。”
两人结伴前去,唐七只得跟上。莫歌在后面道:“唐七兄,你可不要再把妹妹弄丢了,一个时辰后,我们武神庙门口见。”
待得三人去了,莫歌转头看向无痕,问道:“无痕兄弟,若这残图果真与这武神庙有关,又会是什么联系?该如何查起?”
“武神庙、子龙庙、桂阳龙……如果有关,想必是在武神庙内吧。”
无痕双眼闪烁如星光,看着武神庙门口出出进进的人,轻声说道。
莫歌点头,说道:“如今人多眼杂,不便明着去搜查,只能待晚上了。”
“搜查?这恐怕不妥吧。我看那老庙祝,在这武神庙该有些年头了,或许他能知道一些线索。”无痕心中有些犹疑的说道。
莫歌道:“对,老庙祝或许能有些线索,我们先去问问。”
两人看了一眼在那些小摊贩前流连忘返的穆雪和琴姬,紧紧跟在身后的唐七,举步往武神庙走去。
不远处,阿林紧紧的盯着他们二人,闪身隐蔽在一株松树之后。
无痕、莫歌看着武神庙门口逐渐减少的来往的人们,缓缓进入了武神庙。僧人们已经歇息,到外面吃斋面去了,老庙祝正捧着一个馒头在啃。
而武神庙中,只有两人在烧香磕拜。
看到无痕、莫歌走进来,老庙祝瞪着他那浑浊的双眼,看着二人,愕然问道:“你们……还没有找到茅厕?”
无痕、莫歌闻言,相视一笑。无痕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们不找茅厕,找你。”
老庙祝放下手中馒头,伸出枯瘦如树皮的手去抓檀香,一边说道:“哦,你们是要烧香拜武神吗。”
莫歌自怀中掏出几枚铜钱,丢进功德箱,无痕接过已经被老庙祝点燃的檀香,两人在武神雕像前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
看着无痕、莫歌磕完头后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老庙祝送到嘴边的馒头又停下,问道:“你们还有事吗?”
无痕笑道:“老人家,晚辈是外地人,听说今天是武神庙会,便前来看看,果真是热闹非凡。只是晚辈对这武神赵子龙的事情知道得很少,不知老庙祝能否和晚辈们说说?”
老庙祝一听这话,放下手中馒头,浑浊的双眼中竟然放出光彩,说道:“这个你们可就问对人了。我在这武神庙里守了几十年了,对武神的故事可谓是十分熟悉,你们想要听哪一段?”
无痕道:“就听武神赵子龙计取桂阳。”
老庙祝颤巍巍从后面搬出两个绣墩,说道:“你们坐下吧,听我慢慢和你们说。”
莫歌心中不解,无痕怎么跑这里来听故事来了?而且,这段故事还是在茶楼中听过一次的。
老庙祝馒头都不吃了,娓娓讲述赵云奉命征讨桂阳,在面对天灾干旱、缺水无粮、百姓遭灾和桂阳太守赵范百般诡计刁难、层层设障死守城池的困难时,赵云以民生为计不兴杀戮从获得民心入手巧妙化解各种危难,成功计取桂阳的曲折故事。
说到精彩处,眼中闪闪发光,仿似自己亲临其境,亲眼目睹赵子龙如果擒拿陈应,如何怒拒赵范,最终怒斩陈、鲍二将,如何得到百姓拥护爱戴。
无痕、莫歌虽然是第二次听这故事,而且老庙祝说的并没有毛一嘴说得那么精彩,但二人还是听得入神。
最终老庙祝又说道:“后来百姓为了能时时一睹武神风采,便由民间自发捐钱捐物,没钱没物者,便免费出工,费时数月,建造了这武神庙。”
二人听完,依然觉得回味无穷。无痕道:“老人家,那你可知这武神像是如何雕凿的吗?这么大一尊石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年代久远,莫说老朽不知道,恐怕整个桂阳都无人知道,也无从考究查证了。”老者摇头说道。
“晚辈对这石像的雕凿甚是好奇,不知老人家可否容许我们仔细看看?”无痕眼中闪烁亮光,微笑说道。
看着无痕那清澈明亮的双眼和那阳光无邪的微笑,老庙祝没有多想,点头道:“你们看吧,但有一条,不能去碰触,那可是对武神的大不敬。”
莫歌不由暗自佩服,这无痕兄弟有时没心没肺,有时又能将人绕进他的圈子中。
两人趁着老庙祝高兴,绕着武神雕像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看了两遍,但这雕像似乎就是一块巨石雕就,打磨得光滑如镜,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老庙祝见他们看得仔细,心中虽然好奇,但觉得他们是因为听了自己的故事,所以对武神特别敬仰,他心中也未免得意。在这武神庙当了几十年的庙祝,难得有人愿意这么认真的听自己讲述故事,心中对这两个年轻人好感油然。
无痕、莫歌虽然一无所获,但终于还是将神像看了个仔细,心中的那份记挂便也放下了。
二人辞别老庙祝,走出武神庙,已经是夕阳西下,各种摊贩已经陆续收拾,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