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先是一愣,跟着提气飞掠追去。
两人这一飞驰,犹如两只鹏鸟,一前一后飞向竹林。洛剑臣足不沾地,凌空虚渡,踏着竹稍飞掠于竹林之上。无痕一时兴起,便也效仿于他,踏叶飞渡。
洛剑臣很快来到竹林边缘、山崖之下,突然停住飞掠之势,站立于一株竹子之上,身子轻轻飘动,宛若谪仙临风。
骤然,他再次一声轻啸,身子一沉,但很快就反弹而上,身似离弦之箭,猛然向绝壁扑去。
他这一飞足足拔高五丈余,待得势穷,双脚在石壁上连环一点,身似陀螺般旋转而上,又升高近三丈。
石壁光滑,无处攀爬,只见他伸臂在石壁上一抓,双脚猛然一蹬,身子后仰,倒飞而出。
随着一声清越悠久的龙吟之声,他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柄长剑!
虽然天色阴沉,但那支长剑依然发出摄人的寒光,使人不敢逼视。
长剑随着他向后飞掠的身影,划出一道犹如流光般的无形剑痕,在他临近竹稍时,身子一旋,双脚连环点着竹叶,双臂伸展,急速向水潭飞掠而去。
无痕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石壁上居然会藏着一柄长剑,而且很明显,这柄长剑是洛剑臣所藏,是他生生将长剑插入石壁之中的。
稍一愣神,便也紧随着飞掠而去,飘然落在洛剑臣的身后。
洛剑臣已经站在水潭中的一块巨石之上,衣袂飘舞,手中长剑斜指水面,久久不动。
无痕看向他手中长剑,只见那支长剑通体漆黑,剑柄末宛若一个龙头。自吞口处到剑身的三分之一,隐约有一条暗红色的飞龙盘旋在上,显得这柄剑十分雍容华贵。
一条暗红色的凹槽自那条盘旋的飞龙龙嘴至剑锋前一寸处,隐约乏着寒气。
洛剑臣很严肃的说道:“我本以为,这柄剑将随着我被这个江湖一起遗忘,永远葬身在这无名的山谷之中。如今看来,它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说完,缓缓转身,看着无痕,双眼中除了凌厉,还有一丝落寞,一丝期盼。
无痕知道,这柄剑肯定是不平凡的一柄剑。
“这柄剑,叫玄天魔剑。是我当年仗之扬名天下,纵横江湖的配剑。”
果然,洛剑臣缓缓的说出了这柄长剑的名称。无痕闻言,突然想起了在桂阳时的一件事。
“玄天不出,朝露横行。”
这八个字脱口而出。
洛剑臣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狗屁,朝露虽然算得上是名剑,可它怎么能与玄天魔剑相提并论?“说这句话时,无痕明显感觉到了他语气中与眼神中的无形的霸气。
也就在这句话刚落音,他突然飞身扑向水面,身子与水面平行飞掠而去。无痕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而就在他飞去五丈后,左手在水面上一拍,身子旋飞而起,直飞高数丈,手中玄天魔剑凌空挥舞。
就在他将要落向水面时,长剑已经连换数招。眼见便要落进水中,只听得他一声清啸,左手在水中一划,身如春燕,掠水飞行,长剑猛然向一块顽石劈去。
只听得一声轻微的龙吟之声响起,洛剑臣已经飘然的落在无痕身前。手中长剑反手立于背后,只露出半尺剑锋于脑后。
刚才的这一套动作,潇洒飘逸,当真是犹如行云流水,无痕不由十分艳羡,心中一阵发痒,大有跃跃欲试之感。
正在他还在回味洛剑臣刚才那一系列的动作时,只见那块顽石突然无声无息的裂开一道缝隙。
无痕骤然一惊,赞道:”好剑!“
洛剑臣缓缓将长剑自背后放下,横于自己面前,双目之中凌厉之气完全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爱惜,一种父亲眼中看到儿子,一种情人眼中看到自己的情人的那种爱惜。
但无痕还感受到了一种落寞,一种英雄迟暮的落寞。
果然,洛剑臣轻声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柄剑一直追随着我,我将它视为我的情人,我的手臂,本以为可以倚仗它,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可惜啊……“无痕深深感受到了他内心的那种落寞之情,那种深深的遗憾与无奈。
忽然,洛剑臣双手托剑,沉声道:”无痕,你可愿意拜我为师?“无痕一愣,道:”拜师?“
洛剑臣的双眼中出现了一种炽热的期盼,看着无痕,仿似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也似乎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影子。
”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而且你的手腕,天生便是使剑的。你若不拜我为师,是你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玄天魔剑不能就此沉寂江湖,玄天十一式不应该随我埋葬于此!你应该带着它们重出江湖,让天下武林中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洛剑臣的语气首次显得有些激动,一种隐含着兴奋的激动。
”可是我……我身上的玄冥神掌之毒,随时会要了我的性命……“无痕有些犹豫,要说他不动心,那是假话。他以前或许不喜欢练武,甚至在练习”训驴剑法“时,他还想方设法偷懒。
但现在,他十分渴望自己能有一身好武功,能笑傲江湖,能快意恩仇,能睥睨武林!
洛剑臣的眼神忽然显得深邃幽远,他缓缓说道:”你只要学会了玄天十一式,加上你的逐日十七剑,放眼整个江湖,谁能是你对手?“”逐日十七剑?“
洛剑臣忽然轻声一笑,无痕发觉,其实他笑起来更加显得俊雅风流。
”就是你说的训驴剑法!“
无痕讪讪然笑道:“原来那路剑法叫逐日十七剑。”
洛剑臣道:“我一生以击败逐日十七剑为目标,因为罗泰和一直被尊称为天下第一剑!只要击败了他,我就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剑。可惜,我最终败于宵小暗算,这是我终生遗憾。“无痕道:”承蒙前辈看重,晚辈无痕愿意拜师,并将前辈剑法发扬光大。“洛剑臣道:”好,好,没有想到,我与之相斗数年,最终却让你一人学会了这两路剑法,看来老天的安排,还是有点意思。”
无痕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说道:“弟子无痕,拜见恩师。”
洛剑臣仰头“哈哈”大笑,说道:“好,我洛剑臣一生孤独,从来没有想过要收徒,想不到老天却将你这样一个天生的练武奇才送来我身边,天意如此,自然不可违背!”
说话时,他缓缓将手中玄天魔剑伸出,说道:“无痕,接剑!从今以后,你就是玄天魔剑的主人。记住,这柄剑是有灵性的,你需要好好爱护,就如自己的手臂,自己的情人一般。”
无痕双手恭敬接过,长剑入手冰凉,而且十分之轻,与自己以前所使用的清渊剑想比,起码轻了几分。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出山之后,一定要代我肃清血月教叛徒,重新整顿血月教并保护血月教立足于武林。”
无痕缓缓站起,垂首道:”弟子谨遵师命!“
自此后,无痕安心留在山谷,追随洛剑臣学习玄天十一式。
无痕的悟性再次出乎洛剑臣的预料,玄天十一式,虽然只有十一式,但其中变化繁复,一式可演变出数百种变化。
但只要洛剑臣演练一遍,无痕便能基本记住,虽然形似神不似,但洛剑臣也感觉到十分惊异。同时心中更加欣喜,对无痕更加悉心传授。
这一天,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起雪花来,整座山谷之中茫茫一片。竹子也被积雪压得弯了腰,除了水潭,便是一片洁白。
无痕一早醒来,看到皑皑一片,持剑飞身出了石洞。刚出洞口,他骤然发现,洛剑臣早就站在水潭边,仿似在看着水潭发呆。
无痕大步过去,唤道:“师傅。”
洛剑臣并未转头,而是淡然道:“今天是大年,算算日子,我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无痕心中忽然感觉到一丝酸楚,二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谁能想象,洛剑臣正是风华正茂的二十年,竟然是在这无人知晓的山谷中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度过的。
然而,就在当晚,洛剑臣身上的剧毒再次发作,虽然这一次,无痕并没有上次那么惊慌,但看到洛剑臣那痛苦的模样,心中一阵阵难过,一阵阵发抖。
“无痕,我身上剧毒发作所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看来我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原本我以为我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死在这里,无人知晓。却没有想到老天垂怜,将你送来我身边,并让你成为了我的徒弟,我知足了。”
在剧痛过后,洛剑臣有些虚弱的说道。
“不,师傅,你不会死,我要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洛剑臣轻轻摇头,说道:“我出不去的,若是能出去,我早出去了。你不同,你可能不知道,你已经百毒不侵了,那条黑龙的血被你喝下,你不但没有中毒死去,反而受益匪浅。区区瘴毒,又能耐你何?”
无痕愕然道:“百毒不侵?”
洛剑臣道:“错不了。”
“我们可以想办法,不就是瘴毒吗?一定有办法让你出去的。”
洛剑臣道:“不,就算能出去,我也不打算出去了。我想安静的死在这里,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是我洛剑臣在好好活着!”
无痕心中堵塞,他知道,洛剑臣做出的决定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他那清澈明亮的双眼中,露出了一丝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