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云密布的早晨,不知道是谁打翻了天空的调色盘,给这块幕布上了一层暗调。
“怎么样,做好回家的准备了么?”我问了苏幸一嘴。
“嗯,没事的,现在我爸应该在外面赌牌呢,不会在家。”苏幸摆摆手。
我抬头看看天,总觉得要下雨。要不然,就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回家拿把伞,看起来今天有雨。”我提醒道。
“知道啦。”苏幸笑着说。
到了镇上,苏幸先陪我买了一些去河北必须的物品,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都是些个人用品,如果有需要苏幸说可以去她那里取。然后我们去银行办了张卡,把我所有的现金都存了进去。
“前面就是我家。”从银行出来,苏幸指着前面一排小区。我远远望去,真是距离一条街很近啊,就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条街。
“走吧,我送你。”我提着东西,把银行卡揣进兜里。
“不用啊,我自己回去就行。”苏幸摇摇头。
我忽然恍惚了一下。当年我送陈遥回寝室的时候,她也这样说过,我还信以为真,真的让她自己回去了,现在想想真的是个直男。
“走吧,客气什么。”我推着她后背继续向前走。苏幸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一边客气地拒绝,一边带着我回了去。
“那我先上楼啦,你也快回去,晚上电话联系。”苏幸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俏皮地跑了上去。
好了,回家吧。我抬头看了看天,心也阴沉沉的。
当我拎着一大袋子货走在乡间小路上,忽然听到远处有嘈杂的呼喊声,隐约之间还有狼的呜咽声。因为和狼在一起太久了,我能很清晰地分辨出这就是狼的声音而不是狗,是黑夜!
声音是从我家里传出来的!
我连忙撒开步子,一路飞奔回了院子里,老远就看见一群人在后院树林里熙熙攘攘的,在他们面前,是几棵被伐倒的树,而突兀的树墩则是那么的明显。我惊叫一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冲了过去,大喊着“住手”。
人们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我。我扫视着人群,大声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砍我家的树?”
“你家的?”其中一个糙汉咧着嘴,指着身后的树,“这片树林已经被下发通知要砍掉了,或者可以说,这家人早就死了,老爷子死后遗产没人继承,这片地——包括这个房子,菜园子,还有这片林子,已经全部归国家所有了。上面让我们砍,我们就来砍。”
“你胡说!”我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鼻子喊,“怎么就没有人继承遗产?老爷子死的时候是在街道上发现的,根据法律来说,他的遗产归子女所有,凭什么上交国家了?”
“我不懂什么法律,你也甭跟我讲这些,我听不懂,镇长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糙汉拨开我的手,“再说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小子是谁啊?”
“我是这家的主人!”我冲着他大吼,“只要我在,这个家就是属于我的!”
“你是这的主人?噢——”他仿佛明白过来什么,“你是老爷子的儿子吧?早就听说了,他有个儿子,常年也不回家,老爷子死了也找不到人。好家伙,分遗产的时候你倒是挺积极,第一时间就出来了。”
“你闭嘴!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说,你这是污蔑!”我最听不得别人说我对我父亲不孝,这一次又触到了我的弱点。
“我管你什么情况,但是树我们砍定了,要不我们也拿不到钱啊!”他没再理我,回过头一招手,群人又继续抡起了斧子。
我冲过去,一把拉住那双举起斧子的手:“你们经过我的允许了吗!你们这群强盗!”
“给我滚开!别碍老子的事!”他欲从我手里挣脱,但是却怎样也甩不开我。
“给我住手!那是我爸亲手种的树!”我用力压住他手里的斧子,大喊道。
“你爸死了!”他怒气冲冲地吼道,紧接着使劲甩开我,斧子的背面也重重地砸中了我的脑袋。一瞬间,我的颅内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不知不觉间,我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群人想要围过来对我一顿痛打时,那个熟悉的黑影窜了出来,咕咚一声扑倒那人,把众人吓得退了几步。因为这匹黑色巨兽比一个人还要大!
黑夜用粗大的爪子按住人的胸口,他的头上还有一条血口,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看样子刚被殴打过。愤怒的黑夜张开满是唾液的狼牙,奔着人的喉咙就去。
“慢着!”我忙叫住黑夜,“这可不是山谷,杀了人可是要偿命的!”
但是黑夜瞪了我一眼,显然不像听我的话。也是,我又不是狼王,有什么权利命令他?
因此,黑夜一口咬向人的喉咙。不过人的反应速度也是够快,连忙缩起脖子,下场便是下巴丢了一块肉。
惨叫声把人们吓坏了,但是他们还是拥了上来打算拉开黑夜。可人群一旦迈上一步,黑夜就龇牙皱鼻,发出恐吓之声,令人们望而却步。
嘈杂的人群中,我听见有人说要报警,又听见有人说赶紧叫救护车。我心里一沉,如果警察真的来了,我和黑夜都有难以逃避的责任。就算把黑夜当成一条狗,那么咬伤了人它的主人也要受到惩罚。
更何况他是一匹狼的身份也有很大几率暴露。
“黑夜,快松开他,我们有大麻烦了!”我低声对黑夜喊。
“你们哪也别想去!”忽然,我的手腕被人抓住,刚刚回头的功夫,我又被两个人给摁住了肩膀,“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根本就不是一条狗吧!是狼!对不对!”
我极力挣脱他们,但是肩膀让我疼得不得不弯下腰,可是这样更加给了他们擒拿我的机会。
“私自饲养野生动物可是犯法的,你不是跟我们提法律吗?你自己就已经插翅难逃了!”控制我的人在我耳边说到。
“砰!”一声闷响吸引了我,我转过头,看到黑夜被一根铁棍正中脑壳。黑夜摇摇晃晃了几步,眼神迷离起来,许是被打昏了头。
倏地,几个人扑上去,控制住了黑夜的四条腿,又摁住了他的嘴。但是黑夜的力量岂是一个人就能摁住的,他缓了缓头部的眩晕感,奋力张开嘴,狼牙划过,人的手臂上鲜血淋漓。
那个被咬掉下巴的人已经昏了过去,满脸满脖子都是血。旁边一群人匆忙地拿起手机,混乱之中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放开我!你们这群强盗!”我挣扎着大吼,“你们砍了我爸的树,你们还打人,你们不得好死!”
砰的一下,我被人一拳打在脸上,仰面摔在地上。一群人控制住我,我丝毫动弹不得。
“别一口一个你爸你爸的!你爸早就死了!”那个五大三粗的混蛋踩在我的胸口,“你爸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死了,你有什么资格替他维护这个家?”
“你放屁!”我大骂道,“我爸从来不会觉得我不孝!我在外面回不来的时候我爸就是我一心回家的念头,你们谁也不许污蔑我!”
那人还要打我,但是警铃声逐渐响起,他也害怕地收了手。
“别动!都别动!”一群警察从门外破门而入。我扭过头,看着他们,想要拿回一个公道。隔壁的王姨夫妇扒着墙,幸灾乐祸地望着这边。
“控制住那匹狼!”警察大喊,拿出了网枪,对准黑夜,顿时一张黑色的防爆网就将其困住。不知道人们报警时如何表述的,但看来这帮警察是有备而来。
很快,救护车也赶来了,把受伤的人都接上了车,紧急地离开了。在警察面前,众人放开了我,让浑身是土的我站起来。警察们拿着小本,估计是要做笔录。现在好多警察都是这样,遇到报案就只会做笔录,根本解决不了事情的根本问题。
“你就是郎桐是吧?”一个警察问我。
我点点头:“是,我是这家的主人,这片树林……”
“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警察二话不说拉住我,随后两个警察押着我上了警车。
“凭什么!”我不解地怒吼道,“凭什么是我?你们看不见那群人的所作所为吗?”
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狡辩,我还是被塞进警车,随着警铃离家越来越远。
在车窗外,我看到那群人又挥起了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