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科多植树的那些日子,阿岱常常拄着镐把,去别人挖的树坑里抓蚯蚓。一入春,沙科多的气候一天比一天暖和,被冰雪封冻一个冬天的土地苏醒过来,像发好的面团,又喧又软,这可是抓蚯蚓的黄金季节,一锹下去,从鼓胀的泥土里准能挖出一两条又粗又大、棕红色的蚯蚓。它们在沙土里窝了一个冬天,把身子养得又亮又硬,突然被翻到阳光下晾晒,像鱼被抛到岸上,惊慌地蹦达几下,迅速扭动肥壮的身子向湿土中钻去。
阿岱腿脚不灵便,手也慢半拍,往往只能抓住蚯蚓尾巴,从泥土里把它拱进去的身子抽出来,扔进脚边的茶缸里。蚯蚓在茶缸里绝望地挣扎着,实在寻不到出路,才慢慢安静下来。每次,阿岱要看着蚯蚓不再做徒劳的挣扎,才端起茶缸换个地方再去抓。那些挖树坑的人,也会帮阿岱挑几条蚯蚓,他们不是同情阿岱,也不是嫌他碍手碍脚,而是看不惯他探头探脑的样子,想尽快打发走他。他们挑起粗壮的蚯蚓扔到阿岱脚边,说他吃这玩艺也没见起作用嘛,出门还得拄镐把。
阿岱红着脸吱吱唔唔,说吃到一定时候,会起作用的。
有人说,阿岱,你吃蚯蚓有些年头了吧,没啥长进啊,前天还见你老婆脸阴得快压不住阵了,一看就知道她还荒着。不过,昨天见她到区里去了,回来时满脸红润,走路轻飘飘的,脚下踩着云似的。
她到区里给我领补助费,没别的。
谁知道区长还给你老婆啥好东西了?看你老婆那样子,是不是区长给了她你没法给的好东西?
四周的人哈哈大笑,热辣辣的目光落在阿岱身上,那些目光落的部位自然跟蚯蚓是有些关联的。
阿岱脸上挂不住,气愤地把人家给他的蚯蚓狠狠扔回去,气呼呼地走了。他走不快,还是会被那些暖昧的笑声罩住。回到家,阿岱把装蚯蚓的茶缸往老婆面前一甩,给她脸色看。老婆不理他的茬,任蚯蚓爬了一地,转身就走,午饭也不做了,买来四袋方便面,自己和三个女儿一人一袋当午饭。阿岱啥也吃不着,饿上一顿,又主动说软话巴结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