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的城里人更多,他们都戴着统一配发的遮阳帽,背着统一的水壶,男男女女黑压压一大片,把沙科多这个坑坑洼洼的小地方快踩成了平地。看来,城里人这次下了狠心,来这么多人,都够一个树坑前站一个人了,他们要亲眼看着把每棵树栽好。
这次分树苗和领种植费时,城里人给农民事先声明,这次的树苗当天种多少领多少,每一棵树苗都有专人看管,哪棵树入了哪个坑都要记录下来,谁也不能多领,更不能把树苗拉回家过夜。那个看上去像个领导的胖子,腆着肚子拿个扩音喇叭到处喊叫,把沙科多人喊得心里毛糙糙的,更加慌乱。
城里人还做好了战斗到底的准备,连餐车、水车、宿营车都开来了。沙科多人有更傻眼了,他们领树苗时,诡秘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相互之间连个普通的招呼都不打。
阿岱装着挖蚯蚓,到各家的树坑前去转看,没人理他,连开暧昧玩笑的情绪都没有,大家阴着脸,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前两年栽树时的喜庆气氛。
植树的速度极慢。阿岱望着那些站在旁边不干活的城里人,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他们的话题,与这些栽树的农民隔得很远,其实,在他们心里,风沙也一样是很远的,只有风沙来临的时候,他们才顾及防范风沙。
忙碌的农民们看上去都很沉闷、木纳,但阿岱看出来了,这都是表面,他们的心里都在动呢,像钻在泥土里的蚯蚓,一刻也没停歇过。可是,怎样才能探到他们想出的招数呢?阿岱满面愁容,望着暴露在泥土外一条条又肥又长的蚯蚓发呆。
这时,一声布谷鸟的叫声突然响起,把阿岱从愣怔里惊醒,他慌忙抓住地上的一条蚯蚓,由于用力过大,蚯蚓被他捏死,成了一条肉泥。那一刻,阿岱闻到了蚯蚓的土腥味,很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