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把自己爱的男人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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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年,章江文从部队上转业,因为他除过会喊口令嗓门大之外,没别的特长,被分配到一个区的防火办当办事员时,他很有一种失落感,觉得自己在部队好歹也是一个营长,被安排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单位,不但没有一点实惠,而且连个小小的职务都没有,章江文一时很不适应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老觉得别扭,十分不情愿去这个单位上班。章江文想着先上了班等安顿下来再说,以后慢慢寻找机会再想办法调个好单位。这样一想,章江文就只有先委屈自己,将就着去防火办上班了。

防火办确实是个不起眼的单位,又是个区属单位,就更不显眼。办公地点虽然也在区政府大院里,但与区政府的那幢气派的办公大楼无缘,办公室被安排在大院后面的一个小角落里。这是一个破旧的两层小楼,一楼是几间小车库,新办公楼盖好后,有了地下车库,小车都有规有序地停了过去,这个破旧的小车库就被废弃了。但车库却至今没有被拆除,原因是上面的一层还住着一些单身汉。单身汉住的方当然是脏乱差了,把防火办设在这种地方,倒也不能说防火办可有可无,但确实从中可见防火办在区政府里不是一个有份量的单位。章江文到办公室一看,防火办只有四个人,腾了两间单身宿舍做办公室,防火办主任单独占用了一间,另一间办公室里坐着三个办事员,章江文一来,就在这间已经是很拥挤的办事员的办公室里又加了一张桌子。这样一来,本来空间就不是太大的办公室里,四张桌子顺着摆在一起,都快挤到墙壁了,坐在里面的人出来进去,外面的人得起身搬开自己的椅子才能让出路来,让人过去。

章江文来的晚,没有什么可选择的,理所当然地坐在靠外面的桌子前。靠里的人不知有意无意,不停地出出进进,章江文也就得不断地起身挪椅,不断地不可避免地撞出一些咣里咣当的声音来给里面的人让出通道。章江文在部队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只去防火办上了一天班,他就对这样的环境烦躁得不行,回家对老婆陈乐丽说,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单位,小里小气的,就像个小甲虫似的,紧紧龟缩在阴暗发霉的角落里,他得想办法调换个单位,不然,以他的脾气,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起立给别人搬椅子让路,非得把他折磨得哪天要大发一次火不成。陈乐丽在档案馆工作,每天不用按时上下班,悠闲舒适,办公室更不用说,是经过精心装修过的,又宽敞又富丽。她又是个生在福中不管他人苦的女人,此时坐在沙发上正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频繁地换着频道,对章江文的怨气一点都没当回事。这叫章江文更生气,瞪着眼看了好半天陈乐丽,紧接着满腹怒气地上去就摁了电视机的开关,气得陈乐丽摔了遥控器,瞪着眼丢下了一句:冲我发什么脾气呀,又不是我让你去那样的单位的,有本事你换个条件好的单位,去坐大办公室去呀。

章江文叫陈乐丽的话一下子噎着了,一句话吭不出来,摔着门到另一间房子里去了。

章江文下定决心,一定要调离防火办。这念头好起,话也好说,可事难办,怎么离开防火办,又调到哪里去?章江文是从外地当兵到这个城市的,在这个城市里既没有亲戚朋友,他认识最多的人大都还在部队混着,地方上虽然也认识几个人,可却没有一个能有点实权可以办点实事的人,就是有,冲他与人不咸不淡的交往,也难开口让人帮他。想了想竟是没有一个可以供他使用办调动的关系,说开了,如果有关系,他也不会转业被安置在防火办这样一个贫穷不说而且落后的单位了。章江文为此苦恼极了。

就在章江文为自己不能调离这个单位而深为苦恼的时候, 一个特殊的机遇使他的命运一下子发生了转机——其实不仅是他的命运, 也是防火办这样的单位和防火办所有人的命运有了转机。这年十二月, 新疆克拉玛依市的友谊剧院发生了一场震惊中外的特大火灾事故,烧死了三百多人,并且大部分是观看演出的学生,这场火灾引起了国家的高度重视,防火工作一下子提到了各级政府部门的议事日程上,市里开始对全区所有单位、各种经营场所进行防火设施大检查。这一来,就像是一个不见天日的角落一下子被阳光普照了,一向冷清的防火办一跃成了重点部门,一阵子,区政府工作最繁忙的就属防火办了。章江文所在的防火办五个人,分头带领消防队的官兵开始对全区大小单位、经营场所进行防火大检查、验收,还要监督。这一拉网式的大检查,平时不显山露水的火灾隐患如同退潮后被裸露在沙难上还没来得及随着海潮回到海里的鱼虾贝类,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只要有问题查,防火办这样的单位就有了机会,就不会再寂寞,就像工商、纪检部门一样,在特定的环境和场所中有了至高的权力,也有了行使权力的前所未有的辉煌。章江文在部队时锻炼出了说一不二的性格,遇事又爱较真,这下派上了用场,况且防火工作正在势头上,谁也不敢糊弄。克拉玛依的一场大火成就了防火办,成就了章江文,使苦苦思虑着却又无法改变命运而苦恼沮丧的章江文,感受到了生活的垂爱和命运的无常。之前,他和防火办一样在区政府的角落里默默无闻地生存着,既没有谁特别的关爱,也没有什么麻烦降临,就像一泓死水,在时间的流动中慢慢地失去一些东西。而现在却不一样了,防火办有了生存的特殊意义,当然随之的是依附于防火办的章江文,在检查验收各单位防火措施时,可以随时随便出入哪个单位、宾馆、饭店,甚至一些娱乐场所进行检查,说哪个单位防火设施不合格,就不合格,罚款、停业整顿、查封,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他的话有了绝对的权威。

一句话,章江文有了权力。

有了权力的章江文开始有些身不由己。

在章江文检查出有些单位防火设施不合格,或防火措施不当,或有火灾隐患,要他们停业整改时,有些单位为了不被停业整顿和查封,便要给章江文行一些好处。起初,章江文是不敢要的,或者是在部队所受的教育让他还不愿把自己的人格看得很低下,也或许是他到防火办后备受冷落的境遇使他陌生了社会上这种通用的攻关手段,总之,不管别人怎么劝,最初他是坚决不接受别人的贿赂的。于是便有人趁章江文不在时,去到他家里,章江文的老婆陈乐丽可不像章江文那样意志坚定,一见人家送上门的钱与物,便眉开眼笑起来,很轻易地就被这些简单的糖衣炮弹击中了。

为此,章江文起初还和陈乐丽闹过,嫌陈乐丽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收人家的东西,可这样不但解决不了问题,章江文还让陈乐丽说得哑口无言,陈乐丽说,一个破防火办,还能有多少章法?忘了你闹着要调走时的处境了,现在不趁有这个权力收点东西,等到防火冷下来了,谁去理你啊?别说别人给你送礼,就是你去给人家送礼,人家理不理还是一回事呢。后来,章江文想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别的同事都心照不宣地收取别人的好处,他不入乡随俗都不行,一个偌大的阵地上,他一个人坚守清白有用吗?就像墨水倒进染缸一样,谁知道你是本色呀?想通了这一点,慢慢地,章江文溶进社会了。他的生活方式也开始变了,每天都有应酬,基本上不回家吃饭了,穿着打扮上也讲究了起来,比以前可上升了好几个档次,经济上也有了转机。

一个堕落的时机,在章江文身上逐渐成熟了,但章江文还固守着那份清醒。因工作关系,他时常出入歌舞厅,当然这时候的出入和检查防火工作的出入性质是不一样的。他也和小姐唱歌跳舞,搂搂抱抱的,但从不正儿八经地乱来。一个男人,特别是有了权力的男人,会有很多女人像一团团苍蝇似的围着你转,不在你身上找个落脚的地方,是不肯罢休的。章江文受部队的教育太深,一时还懂得洁身自好,或者说他骨子里还不愿意丢弃自己比较保守的那一面,虽然他在工作中有时也没有原则,但在男女关系这个原则上,他恪守规则,坚决不去违犯,不做对不起陈乐丽的事。

陈乐丽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丈夫在为她(或者说为章江文自己)坚持着这个原则。陈乐丽是一个没有什么心计的女人,她的生活目的就是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她除过追求生活的豪华 外,对章江文很少过问,即使章江文每天很晚才回家,她也漠然处之,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扯不清楚地刨根问底,当然也更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章江文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外面做什么事,这时候的他,压根儿想不起来以前自己对这个工作单位、工作环境的恶劣有过抱怨和诅咒了,他现在对自己的工作单位、工作性质已经非常满意了,调动的事自然就更是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