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江文就是在陈乐丽过生日的这天晚上,向前迈出了一步,开始堕落的。他倒没有在外面干什么实质性的坏事,陪区长吃完饭,又去唱了歌,十一点多了才回到家里的。没想到家里等待他的,是叫他这个防火工作人员没法预防的一场家庭大火。
一直没有睡觉的陈乐丽见章江文进了家门,就像看到他身上还有一个女人的影子似的,对他进了家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章江文滚出去。
这句比大火更猛烈的话,出在自己家里,自己老婆之口,冲得章江文一下子没站稳脚跟,差点摔倒在地。他本来就喝多了酒,头重脚轻,连车都不能开了,是“上地大酒店”的老板派人开车送他回来的。现在的章江文随着防火办地位的升级,整天看习惯了别人的低三下四,已经不是原来的章江文了,他哪受得了老婆对他说这样的话?他直着眼睛看着陈乐丽,发现老婆一脸的愤怒,确实是和他动真格的,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的酒醒了一大半,吊下脸对陈乐丽说,你这又是怎么了?犯什么神经了,说什么混话?
陈乐丽见章江文不但不主动向她道歉,反而是一付她无事生非的样子,更是怒气冲冲,嗓音比刚才还高了一度地吼叫着,我就是犯神经病了,行了吧?但现在我叫你滚出去!
你是给我说的吗?
就是给你说的,怎么样?你既然不把我当一回事,就不要进这个家门,这个家可是我的地盘,你别忘了,你一直住的是我的房子。
章江文听着这话,心里莫名其妙,不知老婆提的是哪个茬,他究竟是把老婆怎么给得罪了。事情没有弄清楚,酒却完全清醒了。他们自结婚以来,一直住着的是陈乐丽单位分的房子,从一小间到现在的三居室,搬来搬去的,章江文都是沾老婆的光,他从部队到地方,一直没有稳定下来,从来就没有分到过房子,现在稳定了,因为有住的地方,他还没有考虑过房子的问题,现在陈乐丽说到房子,他开始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了,但他还是没有想起今天是陈乐丽过三十八岁生日这一档子事来,但他不想和陈乐丽闹得太僵,便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对陈乐丽说,你今天究竟怎么了,干什么净说这些莫明其妙的话?
陈乐丽并没有因为章江文的态度而平静下来,她依旧不依不饶,说我说这种话怎么了?你天天在外面说是吃饭喝酒应酬,却原来都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在你的心里,把我都当成什么了?你不就是要让我在同学面前丢脸吗?告诉你,你得逞了,满意了吧?既然在你的心里,我已什么都不是了,那么你现在可以滚出去了,可以再去找那些女人鬼混去了。
章江文一听陈乐丽信口开河地说出这种话,顿时火冒三丈,提高嗓门叫了一声老婆的名字,说你说这些话可要负责任的。
陈乐丽说,我能说这话,就不怕担什么责任,你看我平时不吭气,但我心里清楚的很,你每天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那些个污七八糟的娱乐场所,那么多妖里妖气的小姐们,想你章江文也做不到不动心……
够了!章江文怒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一直在怀疑我,怪不得你不冷不热的,我可以告诉你,我章江文还没有堕落到那种地步。
这时候陈乐丽如果住了嘴,不再住下说,肯定事情不会发展到另外一种地步。但这时候,与其说陈乐丽天生就是个不懂得考虑别人感受的人,倒不如说她觉得自己被冷落得十分委屈,顾不上去体会章江文的感受。她冷笑了一声,对章江文说,堕落不堕落只有你心里最清楚,我对你不冷不热的,是怕你给我传染上脏病!
你……章江文被陈乐丽的这句话刺得不轻,他用手指着陈乐丽,心里委屈得要死,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种事,怎么解释才能解释清呢?老婆既不相信他,他的解释不就成了越描越黑了吗?况且老婆现在都已经很绝情地说到了这是她的房子,叫他滚出去,他一个大老爷们,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出什么呢?章江文面对老婆的愤恨和冷酷,心痛得都绞成了一团,他默默地伫立许久,最后痛苦地挥了挥拳头,转身走出了家门。确切点说,是走出了陈乐丽的房子。
夜很深了,外面的大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秋风中的柳树,投在地上一些破破碎碎的树影,飘飘忽忽、明明暗暗地不能稳定。章江文慢慢挪到大街上的树影下,心里也飘飘忽忽、明明暗暗的,不知怎么才能稳定。陈乐丽的话像刀子似的一直扎在他身上,那疼痛像一粒水滴落在餐巾纸上,漫到他全身都在疼痛,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拔掉这把刀子,止住这波浪一样不停地滚滚而来的疼痛。他离开了老婆的房子,或者说老婆将他赶出了她的房子,他现在就像鬼魂一样游荡在寂寞而空荡的大街上,他没有自己的房子,尽管大街上的楼房林立,也有亮着灯光的窗口散发着温和而且诱人的光,但那都和此时的陈乐丽那个房子里的灯光一样,是不属于他章江文的,也就是说今夜没有一个可以供他容身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的地方了。酒劲慢慢又涌上来了,他在摇摇晃晃的树影下走得摇摇晃晃,却没有摔倒,如今的他已经不会摔倒了,四十岁的男人,该成熟了,喝点酒怎么会轻易就摔倒呢。
章江文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日夜为他开着的电话号码,只说了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挂了机。
十五分钟后,开娱乐城的浙江老板自己开着一辆“凌志”,停在了章江文身旁,并且为他打开了车门。
这晚,章江文在浙江老板的安排下,住在城东的一座别墅里,一直没有弄明白老婆和他闹的原因,就喝了一阵闷酒,后来就抱着陪他喝酒、柔声细语地安慰他的小姐,滚倒在了别墅里宽大而柔软的床上。在剥开小姐的衣服时,章江文迷迷糊糊地心想着,老婆无缘无故和他闹,在这样一个清冷的深夜里让他滚出家门,还中伤他,她这样毫无理由地伤害他,他也没必要对得起她了。反正为老婆信守清白她也不会知道,更不会相信。章江文放任了自己。章江文是第一次和老婆之外的女人发生过关系,他心里太慌乱,做的不太成功。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和这些小姐们做爱会染上什么病,浙江老板给他的不可能是低档次的小姐,再说,给他准备的都是美国进口的安全套,应该说不会出问题。但他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至于不安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尽管这第一次和老婆之外的女人在一起是失败的,但他还是迈出了第一步。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后,看着自己怀抱里香喷喷的比老婆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回想着昨夜和她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下,在心里说了句:有时候男人堕落,是他自己的老婆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