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书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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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击鼓传花

贵客惠顾开门红,字画无声名头重。

收藏行内吃行外,供需失衡狼争肉。

设局利诱巧变现,击鼓传花无退路。

商海无边回头岸,名利二字真缘由。

雪停了没几天,书院门正街上残留的积雪,已冻成薄薄的一层冰了,路面既湿又滑。小灵通刚开了店门,就迎来了认识不久的朋友广东富翁。小灵通把客人让进屋里,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忙了起来。广东人进了画廊一边跟小灵通说话,一边看着画廊满墙挂着的长安名流书画作品说:“小兄弟,今天我选几幅长安本地的名流书法作品回去送礼,你给我推荐几幅如何呀?”小灵通往茶杯里倒着水,扭头对广东人说:“大老板是要买长安书画名家的作品还是长安名人的书画作品?”广东人疑惑地问他:“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吗?”小灵通笑了笑继续说:“依我看,老板要是送礼,就买‘长安名人’的书画作品吧,送礼本来就是个面子工程,名人的书画作品,卖的是名气,你买到手再送出去,无非是图‘长安名人’响亮的名声。收礼的人,收的当然是体面和尊贵。”广东人觉得小灵通说的有理,略一思考又问:“那‘书画名家’的作品……”小灵通赶紧回答:“长安书画名家的作品,是用来收藏的,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价格的高低购买和消费。”广东人听完小灵通的一番说辞,赞许地点点头说:“那好吧,你就给我准备个十几幅长安名人的书画作品,等一会儿我公司的公关部主任把钱送来,你就和他一起办理书画礼品。”小灵通是个心明眼亮的人,知道这笔大生意就快要做成了,但又怕广东人的公关部主任还没来书院门的这段时间里,又跑到别的画廊去逛而改变主意,不在自己这里购买了。情急之中,他看到了广东人手里攥着的一本字帖和两支毛笔,就赶紧问广东人:“老板平时也练书法?以老板的鉴赏力,写书法也一定是出手不凡啊!我这画廊的二楼上常年置备着画案和文房四宝,老板不如屈尊上我的二楼书房挥毫来上一阵子?”广东富翁眉毛往上一挑,显出兴致盎然的样子说:“可以啊,正好我要等公关部主任来书院门。”说完就随小灵通一边上画廊的二楼,一边问小灵通:“我看你画廊的门头上,到现在也没挂出个字号牌匾,你这没名没姓的画廊怎么做生意呢?”小灵通一听脸就红了,赶紧说:“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没喝过多少墨水,画廊的名字,我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自己满意的名字来。你是大老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要不然你也帮忙给我想想,给小画廊起个名字?”广东人还是笑道:“这起名字的事可是关乎你画廊事业发展的大事,眼下这一条街,还就你这家画廊没有个名号,当初我也纳闷你这画廊的门头上怎么光秃秃的,连个匾也没挂,所以就进来看看,不然我可能就进了另外一家画廊的门喽。”小灵通说:“那真是太感激了,这也是我们的缘分。”两个人上到二楼,小灵通忙着在书画案子上铺好上等徽宣,然后就接过广东富翁手里的字帖和毛笔。字帖是名公才出版的书法作品集《行书正气歌》。广东富翁问小灵通:“你怎么看长安书法名公的书法艺术呢?”小灵通一边把从广东人手里才接过来的两支新毛笔用温水泡进笔洗里,一边说:“名公写的字,艺术水平最高的是他练就的‘万岁枯藤’的书法线条,苍劲有力。”广东人也点着头说:“一语中的,‘万岁枯藤’的线条质感,我也琢磨练习过很长时间,但我总感觉不得要领,只学了点皮毛而已。”小灵通这时已把毛笔墨汁都准备好了,他又替广东人翻开字帖用镇纸压好,置放在案子的左面。广东富翁心满意足地开始练字了。

还有几天就是新年了,书院门正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忙着送礼选购书画的客人,这里面就夹杂着小灵通布置好的“书画收藏家”和“送礼客”。这些人故意放出话说长安这个名家的书法要涨价,那个著名画家的山水画价要翻跟头往上蹿,制造书画收藏利多的氛围,弄得小灵通的老乡们跃跃欲试,都想大显身手,在节前下海试水搏上一把。时间不长,整天泡在小灵通画廊的安徽老乡也和常来画廊惠顾的长安“书画收藏家”和“送礼客”混熟了,满脑子都是投资书画如何只赚不赔的投资梦想。

长安城里据说笔墨从业者不下万人,除了金字塔尖上的少数名家外,其他人等的笔墨丹青统统都没有什么价值。初来乍到的安徽老乡们不知道长安城谁的画卖钱、谁的字价值高。他们眼看着小灵通一幅幅卖画数钞票,每天顾客盈门,好生忌妒和羡慕。终于这些安徽老乡新结识的书画收藏家开始问他们要货了,有的是电话预约,有的当面点名说要长安某位名家的书画作品。两眼一墨黑的安徽老乡,就来找小灵通商量。小灵通人也爽快,直接提供长安书画名家的地址电话,让他们自己上门收购。这些老乡有的试着电话联系,对方报价高得吓人,比他们下家的买价高出一大截。也有长安名家让他们上门来谈的,老乡们怕受骗,一时也不敢贸然前往。最后问小灵通的库存里有没有这些书法绘画作品,小灵通当然有了。只几天工夫,小灵通的藏画变成了安徽老乡手里的存货,那些起初要画的收藏家,不但再没有电话订画,连人影也不见了。小灵通把那些“书画收藏家”和“送礼客”为做局付了的订金如数奉还,再加一笔奖金提成。最后他一算账,回笼现金二百多万,这回小灵通真正是发了。也有个别胆小冷静的安徽老乡没有下手买画,他们总感觉这不能吃不能喝的一张纸,就值那么多的钞票,是件不靠谱的买卖,风险太高,捂住了自己兜里的辛苦钱。而那些手里攥着一卷卷书画的老乡,跳楼的心都有了,因为他们的钱是东凑西挪从亲朋好友那里借的,取画时小灵通说得明白,市场买卖,风险自担。有些老乡反悔了想退货,小灵通拒绝了,劝说他们长期持有,这些长安名家书画墨宝肯定会大幅度升值,只要把它们暖热了就成。那些捂住了自己钱兜的老乡,有的返了乡,有的干脆在书院门开起了宣纸毛笔店。时间一长,他们的脑子也灵光起来,从不买这个名家的书法、那个名流的画,他们用宣纸毛笔换,遇上送礼和喜好的人,抓住机会立马出售变现,而且价格还相当便宜,弄得客人好似捡了漏一样欣喜若狂。

小灵通从老乡们的兜里猛赚了一把钞票,开店流动资金匮乏的局面缓解了。早晨小灵通开了画廊的门,蹲在门槛上朝街上望风景。不大一会儿工夫,街面上摆摊的各路人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有的从三轮车上卸下画案,有的从手推车上搬着唐三彩,还有的大包小包地掏出家里祖传的宝贝,金光闪闪,把个不宽的街市都摆满了。等这些下苦人出完地摊,就快中午了,书院门的正街上人也多起来。小灵通看见一个手有残疾的贼娃子在摊前驻足正寻找下手机会,他觉得面熟,定睛一看,就是裱画老杨抓住的那个贼娃子。还没等小灵通站起身来,贼娃子已经从一个刻印摊的桌子上偷走了一方上好的朱砂红寿山印石,往前走不到五十米,就处理给另外一个以刻章子谋生的摊主。贼娃子抽出裹在绷带里的手,麻利地把钱揣在兜里,原来他手上的残疾,是为了绺窃化装的。这时街上突然骚动起来,只见有些没有在街道办过摆摊许可证的摊主,慌乱收拾着自己的摊子,往背巷子里躲。后面开过来了一辆中型卡车,从上面跳下四五个壮汉,不由分说,见摊子就动手,七手八脚抬着就往车上扔,不一会儿卡车装得满满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摊主又骂又叫,整条街一下子变成了战场。小灵通嘴里骂了一句:“暗偷明抢没商量。”

小灵通手里有了硬通货,又想起了花彩棉,他决心要到长安电视台去找她。这时门外传来了酒疯子的疯吼:“贵客惠顾开门红,字画无声名头重。收藏行内吃行外,供需失衡狼争肉。设局利诱巧变现,击鼓传花无退路。商海无边回头岸,名利二字真缘由。”这时店里突然进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城管员,一个满脸通红、刚喝过酒似的管理员手里掂着大盖帽嚷嚷:“谁是店老板?”小灵通转过身笑着回答:“我就是,你们有啥事?”喝过酒的大盖帽瞟了一眼小灵通,命令道:“这街面上按说是不准立广告牌的,老板既然立了,取下来也可惜。上面说了,就按每年每块牌子五百元收费,你自己立了几块牌子心中有数,下午就把钱送到街管办来!”说完留下了一张缴费单,几个人趾高气扬地出了店门。小灵通手里捏着缴费单也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