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接到林珅电话的时候，正在医院附近的小饭店里吃饭。
桌对面的梁硕听见手机铃声，抬头看了过来。兄妹两人目光一瞬间对视，梁晨想起他不待见林珅的事，拿起手机起身去了外面。
这边梁硕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怎么神神秘秘的，交男朋友了？”
小饭店门边有一块高出地面的水泥台。梁晨出了门，想都没想就抬脚跳到了上面，然后才接通电话。
信号有些不好，听筒里空白了几秒钟才有声音响起……
“喂？晨晨……”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声音差不多同时传入对方耳朵里。带着电流波动时微弱的杂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感觉到梁晨的情绪还挺稳定，林珅在那边略松了口气：“你现在已经到宁海了吗？”
梁晨轻轻“嗯”了声：“我一个小时前就到医院了，加开了一趟高铁，我到车站的时候时间正好。”
“阿姨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林珅问道。
“还好吧……”梁晨边说话，边用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胳膊和腿都骨折了，但都是外伤，就是需要时间恢复，遭些罪。而且大夫说手术很成功，只要注意康复，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就好。”听见她这么说，林珅紧张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梁晨和她妈妈的关系微妙，他多少是知道的。可正是因为在乎，才会一直扭着那口气刻意忽视。她是个重感情的姑娘，如果亲生母亲真的有什么事，对她的打击不会小。恐怕之前那些冷漠和疏远，也会成为一种愧疚和负累，让她一辈子都挥之不去。
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快乐。
“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我正在市局和领导说话，手机放了静音，没听见。”
“又有案子了？”梁晨微微惊讶，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林珅的假期应该还剩六七天呢。好不容易休息，跑回市局做什么？
“没有案子。”怕她担心自己的安全，林珅急忙解释道，“是我以前办过的一个案子，领导找我了解些情况。”他顿了顿，语气带了丝歉意，“不过我应该是没办法过去陪你了，有些事情要做。”
“没关系的。”梁晨倒是不介意这个。她原本也没打算让林珅过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久，领回来在家长面前曝光有点操之过急。最关键的是梁硕不待见林珅，真的让他过来，就算不起冲突，恐怕也会添不少别扭，简直没事找事。
“你好不容易休假，自己在家里好好歇着吧。别往这边折腾了。都安顿好了，也不缺人手。”
可林珅听着她的话，莫名其妙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说好的遇见困难了找男朋友撒娇求助呢？就算真的安顿好了，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找他寻求一下心里安慰也好啊。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要不要这么精神独立。
他咽了口酸水，问道：“那你准备呆多久？学校那边怎么办？”
“我和老徐请假了，准备在这边呆一周左右。”
“唉……”林珅轻叹了口气，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别光顾着照顾阿姨，自己也注意身体。”
“知道了。”梁晨低声应着，“任叔叔雇了护工，其实也用不着我做什么。”
“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好。”
“晨晨……”通话切断前，那边的人突然叫了她一声。
梁晨准备挂断电话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听筒里有短暂的静默。
“喂？”没有等到对方开口，梁晨疑惑地催促了一句，“你要说什么？”
“呵呵，没什么。”林珅低笑了声，语气忽然变得不正经，“记得想我。”
梁晨耳根一阵微热，小声嘀咕了一声“神经”，便挂断电话，不再和他闲这些有的没的。
这时饭店门前的马路上正好有摩托车经过。梁晨循着引擎声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你站这儿干什么？”
梁硕一只脚踩在高出的水泥台上，一只脚撑着地面，微微仰头看着她。眼神里明显带着审视：“跟谁打电话，这么老半天？”
“一个朋友。”梁晨边说着，边从他身旁跳了下去。
“男朋友？”梁硕偏头看她，神色明显不悦，“那个姓林的警察？”
梁晨瞥他一眼，没说话。可神情里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知道你还问！
梁硕眉头更紧了：“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梁晨默然了半秒，随即笃定地点头：“对。我和林珅在谈恋爱。”
“你……”梁硕心头一阵火起，“晨晨，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跟那个姓林的不合适，离他远一些。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他话音落下时，店里正好走出两名用餐的顾客。
那两人见店门口一男一女神色不善互相对峙，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梁晨因为被围观，略微感觉到有些尴尬。她懒得在这里和他辩解，转身往小饭店里去：“有什么事吃完饭回家再说。”
可梁硕却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颇有点不肯罢休的架势：“梁晨，你信哥哥的，别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梁晨猛地转头，瞪视着他的目光中难得的带了几分尖锐，“因为他是刑警？工作性质危险？”
“你都知道还来问我。”梁硕隐隐有些烦躁：“他的工作实在太危险了，我不想我妹妹成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不危险的工作就不提心吊胆？”梁晨下巴微扬，态度强硬，“人活着就无时无刻不面对各种危险。刑警长命百岁的大有人在，什么都不做在家呆着的，还有突然猝死的呢。”
“呵……”梁硕倒是被她这番说词给气乐了，“你这是抬杠。”
“但你不能否认我说的也是存在的事实。”
“晨晨，就为了个外人，你非得跟你哥犟。”
“哥，不是我为了外人非得跟你犟。”梁晨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神色渐渐变得平静克制，继而又浮现出几分别有深意的闫肃。
梁硕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头生起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慌乱情绪。他太了解梁晨，直觉告诉他，她刚刚那些针锋相对其实都是意有所指。
“哥……”梁晨直视着他，目光中写满了笃定和了然，“你反对我跟林珅在一起，不全是因为他是刑警工作性质危险。更多的，是因为他当年参与过爸爸的案子。”
果然……
梁硕眸光微动，忽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晨晨……”
“爸爸当年并不是意外身亡。你知道另有隐情，所以你怕我和林珅在一起，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可是我早就知道了。”说着，她另一只手搭上梁硕的手臂，用力握紧，“哥，不用再瞒着我了，当年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 ……
挂断梁晨的电话后，林珅心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怅然和沉闷。
他刚才原本是想将有人把梁冀工作笔记复印件寄到省厅的事告诉她的，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临时咽了回去。
当年的案件已经启动，梁冀的工作笔记作为重要的线索甚至是证据，既然已经曝光出来，省厅那边势必会追查它们的存在。对于他们这些专业刑侦人员来说，想要寻找邮件的源头，并不是困难的事。
卢天明今天和他提起这个，有一部分目的，应该是出于试探。
只不过让他想不通的事，上边的人为何不去找梁家这对兄妹，直接向他们询问线索。这是最合乎程序和逻辑的做法。为什么要来找他旁敲侧击？
林珅一时想不出结果。
市局门前的台阶上，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有认识的从身边经过，他心不在焉的打着招呼。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来电显示上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归属地是C市。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滑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林警官吗？”一个男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隐约有些熟悉。
“是我，您是……”
“我是陆洋。”
林珅不由差异：“陆同学？！你找我有事？”
“对，您现在方便和我见一面吗？”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说道，“我整理我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我觉得……它对你们来说应该有些价值。”
他后面那句话，让林珅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然加速。
“喂？”那边的人没有等到他答复，似乎有些焦急，“林警官，您在听吗？”
“我在。”林珅暗自深呼吸着，稳了稳情绪，“我现在很方便。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吧。”
“也好，我就在家里。就是……”陆洋话音停顿了一瞬，“就是之前出事的那套房子，我等您过来。”
“好。”林珅边说着，边大步蹿下台阶，“我现在就过去，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就到。你等着我，暂时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