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嘴里说着不信林珅今天不回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等竟然就一直等到了差不多半夜。
外面办公室的人已经换了一班，手机游戏也玩到了腻歪。他最后忍不住犯困，窝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被人拍着脸，喊着名字给叫醒了。沈拓睁开眼，睡意朦胧间，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那人见他醒了，咧嘴笑笑，又在他脸颊上拍了两下：“起来，别睡了。”
“嗯哼。”沈拓哼唧着，迷茫地盯着那张脸看了几秒钟，终于清醒过来，“林珅？”说完用手肘撑着沙发，打着呵欠坐了起来，“你手机怎么一直没人接？”
“不小心静音了，没听见。”林珅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见茶几上有没开封的矿泉水，便伸手捞过瓶子，盖子一拧，仰头一口气灌了大半瓶。
沈拓这会儿是彻底精神了，看着他这饮驴一样的喝法，讥笑道：“你这是刚从沙漠回来？”
林珅没搭理他。缓了缓，把剩下半瓶也喝光后，满足地叹了口气：“差不多吧。”他今天下午在C大转悠了整整大半天，除了陆洋的同学外，平时和陆建国走得近的学生教师，也都从头到尾询问了一遍。然后他给梁晨打了电话，询问过今晨武是如何转交给她U盘之后，又去联系了那位付律师。对方手上有案子，今天一天都在外市，他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才见到人，结果却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好像今晨武就专门弄了这么一支加密的U盘，来刻意逗他们玩儿一样。
“你吃晚饭了吗？”沈拓见他不接招，觉得没趣，也不再损他。
“吃过了。”林珅歪着头看他，“你来得挺快啊。”
“废话！”沈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是你叫我赶紧过来，越快越好的吗。”
林珅无辜地笑笑：“我以为你请假还得需要两天。”其实他是觉得眼前这货可能会因为自己有求于他多少得摆摆架子，拖上个四十八小时左右。
沈拓倒是不知道眼前那人内心想法，只轻笑了声：“我辞职了。”
“嗯？”林珅有些诧异，“怎么好好的辞职了？”
沈拓撇嘴：“嫌工资待遇低呗。”
林珅无语。沈拓当年和他一起在宁海市公安局共事，只不过自己是正儿八经体制内的，他却一直都是外聘人员，而且是按照特殊人才引进，享受专家级待遇。8·23案子后，他们两个都从宁海市局离开了。只不过一个不得不服从组织分配，被调到了C市市局刑警大队，一个被邻省某市市局挖走了，工资涨了一级，继续享受专家待遇。
不过对于沈拓的水平来说，局里给的那点工资待遇，的确是挺微薄的。
“诶……”见好友半天不出声，沈拓自己先绷不住了，“是老沈挖我去省厅。我还没想好去不去呢，所以就先休息一段时间。”
“沈乾？”林珅更加惊愕，“他让你去省厅？”
“除了他还能有谁。”沈拓靠进沙发里，二郎腿一翘，一副大爷的模样。
林珅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对于沈乾这个人，他并不陌生。当年的8·23宁海市特大文物走私案引起了省里的高度重视，那个时候就是由沈乾下派到宁海市局，负责牵头成立专案组。而且他升调到省厅前，就是宁海市局的领导。林珅在那里工作几年，听过他不少事迹。后来在他手下共事，发现他实际能力比传说中的要强。对于林珅这个胆大心细，思维敏捷的后辈，沈乾也一直不吝于赏识。后来走私案告破，沈乾升了职，做了副厅长。这两年又升了正职。
其实当年沈乾回去的时候，还想挖沈拓一起过去，只不过没挖动。如今赶上这个档口，他又提出来让沈拓去省厅，就难免让他多想了。
“沈厅长怎么跟你说的？”林珅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一边缓缓开了口，“他有没有说过让过去具体做什么？”
“呵呵……”沈拓闻言笑了出来。他们两个关系太铁，彼此也太了解，林珅语气中隐藏在深处的试探，让他想感受不到都不行，“你就直接问我，他是不是让我去专案组不就得了？”
心事被戳穿，林珅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从善如流道：“那他是不是让你去专案组？”说完他自己笑了出来，“怎么这案子重启，现在连外省都知道了。”
“你忘了贺川是渝城市局的？”沈拓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林珅眸光一动，已经知道沈拓要说什么了。如果祁东上午没有打电话过来，倒是真的不知道。果然……
沈拓将渝城市局缴获那只陶俑的事简要讲述了一遍：“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毕竟都是一个省，系统内的。渝城没有考古方面的专家，他们的人特意来了我们这边去找人做的鉴定。所以这件事我多少知道些。所以案件能够重新启动，和他们这次破获的案件也有关。”
林珅薄唇紧抿，许久没有说话，只觉得脑海中思绪翻涌……差了点什么。这这种感觉，上午祁东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便有。此刻听见沈拓再次提起这件事，又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无意中追缴回的宋代陶俑，陆建国家的西汉龙纹玉，匿名寄去省厅的梁冀的工作笔记……还有他这段时间了解到的点点滴滴地蛛丝马迹。
他有种直觉，只要将它们无线延长，就能够找到中间交汇的那个点。而那个点，可能就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可惜他知道的还是太少，否则不会这么被动。
林珅心头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他闭上眼，用食指和拇指掐了掐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声音略微有些暗哑。
“我目前就知道这些。”沈拓摊手，“说真的，老沈只说想让我过去，并没有提专案组的事儿。说句实话，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犯罪，顶多就是搞搞监控排查。有事找我就行了，没必要让我挂名耗着。不过他也可能是顾虑我俩关系好，怕我真去了，给你泄露信息。”说到这里，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去专案组。我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你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为什么？
林珅苦笑。他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其实他有时候也挺憋屈的。好几次他都想像个泼妇那样，去找领导要个说法。就算最后还是不能得偿所愿也无所谓，反正心里痛快了。但每次真要去付诸实践，却又做不出来。
“唉……”他长叹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别说了，先跟我回家吧。我是真有事找你帮忙。”说完拎起沙发边的行李箱，率先往门口走去。
局里的单身宿舍条件简陋。
林珅原本打算回来后自己去将就一宿的，可这会儿多了个龟毛的沈拓，就只能开车带他回公寓了。
进家门时，刚好凌晨十二点三十分。新的一天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屋子是两卫结构的。沈拓不是第一次来，翻了换洗衣服，轻车熟路去了客厅旁边的卫生间。林珅则是回了主卧室，去用另外一个。
这两天折腾下来，实在是有些疲乏。
林珅给浴缸里放了水，多泡了一会儿。
等他出来时，发现沈拓并没有去客房就寝，而是穿了身睡袍，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正坐在主卧室的床上。
这场景……
林珅不禁眼皮突了突：“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床上来做什么？我可没有特殊爱好啊。”
“你当老子有特殊爱好？”沈拓眼皮一翻，一副被恶心到的神情，“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客房床上放的女士内衣是怎么回事？”
林珅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想了起来。
那内衣是梁晨的。之前她在他家过夜时换洗下来，晾在了卫生间里没有拿走。后来干了，他随手从架子上摘下来，就扔到了客房床上。再后来他赖去了她家里住，把这事给忘了，就那么一直扔在那里了。结果今天沈拓来就看见了。
想到这里，林珅难得的红了脸。他尴尬地掩唇轻咳了声，抬手说了声“抱歉”，转身去了客房。
沈拓看着他这反应，大概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林珅跟梁晨谈恋爱的事，他是知道的。当时还酸了一秒来着。毕竟这美人，当初他也是看入了眼的，结果好白菜被猪队友给拱了。
于是看着他略显仓惶的背影，沈拓忍不住起身跟在后面，调侃了一句：“到底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啊。浴室里的洗漱用品都是双人份儿的。我们这种单身狗体会不到的幸福啊……唉……”
林珅懒得搭理他。匆忙将梁晨的内衣收起来，又检查一遍，确定客房里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后，才离开。
“嘁……”两人擦身而过时，沈拓哼了声。
“你早点睡吧。”林珅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听见主卧室里的手机传来视频邀请的提示音。
与此同时，沈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贱兮兮传来：“哟呵，大半夜的，不会是女朋友发来的爱的视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