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珅闻言沉默了几秒。
“凌霄玉的母亲不相信女儿是自杀？”他微皱起眉头，语气似乎疑惑，又似乎有其他晦涩不明的情绪。
“没有哪个母亲会接受女儿自杀吧。”老张叹了声，带着几分唏嘘和遗憾。
“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大庄那边也跟着附和，”真是可惜了。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放弃生命。有什么比活着重要啊！”
是啊，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林珅眉头又紧了几分，没有开口。
刘所长深深吸进最后一口烟，说道：“她母亲当时情绪很激动。还来闹过几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女儿会自杀。但事实结果如此，进一步的尸检结果也没有异议。”
进一步的尸检报告也是济县公安局的法医进行鉴定。
林珅从头到尾扫视过去，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不妥。他又把卷宗往回翻，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问道：“死者自杀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刘所长打了个怔愣，似乎对他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
“通常想要自杀的人，死前不会毫无征兆。要么会发生一些事成为诱因，要么情绪上会有反常。”林珅边说着，边抬眼看向他：“这上面没有相关记载，你们当时没有询问过么？”
“这个……”刘所长微微尴尬，斟酌了许久才回答道：“我记得当时我应该是问过，但是凌霄玉母亲的情绪过于激动，即使问了，也没有太多意义。”
应该……即使……
林珅听着他的用词就明白了大概。
不过这种证据确凿的自杀事件，也没有人会特殊深究。基层民警虽然大案接触不多，但是事情也不少。尤其乡镇这种地方，警力少、片量大，并不轻松。
林珅没有说话，低头将卷宗继续往后翻。
再后面是当时现场的勘察照片。
其中一张是凌霄玉躺在床上的画面，相貌姣好的女孩一身白色连身裙，头发披散，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丝解脱的愉悦。
这场面……叫他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
林珅眉心微动，正要看下一张的时候，视线突然注意到凌霄玉的发间带了个东西。他下意识两指轻轻滑动，做了个放大的手势。随即才想起来这是洗出来的照片，不是手机的电子屏幕。
他不由失笑，努力靠近去看那个东西，又拿出手机对准拍摄，然后在屏幕上放大。有些模糊，但却依然能够辨认出大致的轮廓。就是那只镶着水钻的蝴蝶节发卡。
林珅感觉到心脏跳动忽然加重，猛地抬头：“刘所长，这份案卷我需要复制一份。”
“啊？”对方被他忽然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隔了半秒才点头：“行！没问题。”
“头儿。”大庄也跟着凑了过来，眼神发亮，“有什么重要发现么？”
林珅看他一眼，一脸讳莫如深：“还要再看看。”然后把手上的文档一合，推给了他，“手续来时候办全了么？”
“全的。”大庄点头。
“去复印。”说完，林珅又转头看向刘所长，“刘所长，凌霄玉自杀后，除了她母亲外，其他的亲戚一个都没有出现么？她的父亲呢？这么大的事，没有出现？”
…… ……
梁晨没有陪着陈阳到男寝楼下，而是到了附近，给他指了方向便离开。
11号楼正好就在最外面。只要方向感不是特殊差，不会找不到。
这一躺出来，差不多已经转悠了一个来小时。
回去的路上再次路过小礼堂。那里海报展板已经布置完毕，学生会的人联同今晨武，都不见了身影。
梁晨看着海报上面的字，脑袋里又浮现出刚刚今晨武看她时的眼神。然后莫名地，她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总觉得……哪里怪怪地。
梁晨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脑海中忽然有某个画面闪过……是那张在许一霖家中看见过的聚会合照。画面中间，小鱼飘飘和今晨武的身影在念想中，被单独特写出来。
当时她没有太多的感觉，可如今仔细回想起来……男人虽然目视着前方，可眼角眉梢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旁边女孩身上的。而且那神色，分明就是藏着爱慕和眷恋。一个人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慕和眷恋。
而刚刚他看她的眼神，似乎也有点儿……
一个患有严重性幻想症的心理疾病患者，将她当成了曾经爱慕者的替代品。
一阵暖风吹来，梁晨狠狠打了个寒颤。
…… ……
刘所长不知道凌霄玉的父亲后来有没有出现，但是至少这起自杀案在调查期间，他从来没有见过除了凌母以外的其他亲戚。
而且林珅注意到，凌霄玉的母亲叫做凌素梅。母女两个同姓，如果不是凑巧的话，那就是女儿没有随父亲的姓氏。
单亲妈妈带着女儿，孩子极有可能随母姓，连女儿自杀这么大的事父亲都没有出现。这对母女十年前搬来济县，在这里举目无亲，艰难讨生活。
林珅对这家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忽然就很想刨根究底的，把凌霄玉所有的亲戚关系都挖出来，挨个盘点一遍。
关于凌霄玉的情况，刘所长知道的，记得的，差不多都说了出来。已经没有什么更值得深入挖掘的。
那边大庄复印卷宗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眼见着窗外日头已经开始西斜。林珅将他留在所里印东西，带着老张去了县一高。
刘所长还有其它事，没有一起。正好学校附近的管片民警小齐就在所里，便派了他陪同两人。
县一高距离派出所不算远，开车过去，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
三人到那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下午最后一节下课。学生们一批一批蜂拥着出了校门，都直奔马路两旁的小吃部或者小超市里去。
车子被人流阻断。林珅看着窗外的学生，奇怪地问了句：“放学了怎么都不背书包。”
“没放学。”小齐解释道：“这节课间休息的久，吃点东西还得回去上晚自习。”
林珅有些感慨：“现在这学生可真够累的。”
“竞争压力大啊！”老张跟着附和，“我那个孙子明年升高中。现在就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已经开始拼命了。”说完看了他一眼，“诶？你上学那会儿不也这样么！说起来你还是80后吧。”
林珅只轻轻“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他是80后没错，可他初中之前是在国外放养的。高中四处搞数学竞赛，也没怎么在学校正经上课。本来应该是保送名校的，临填报名表前一天晚上看了半晚上犯罪现场类的书籍，一时新奇改报了公安大学。
因为这件事儿，他家里还闹了场革命。
马路上的学生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散尽。
小齐赶紧松了刹车，结果车子刚往前蹭了没几米远，第二批学生又拥了出来。最后听了老张的提议，索性就将车子靠边停下。反正从原地走到校门口，也不过二十多米远的距离。
小地方人少，人和人之间总多了分熟悉，少了点疏远。
学校的门卫和小齐熟识，见是他领了人来，也没盘问便热情的把人都放了进去。
校园不大，一共前后两栋教学楼，中间隔了操场。除了年级教师的办公室外，剩下都在后面那栋楼。
穿过操场时，林珅随口问道：“这里不住校么？”
“不住。”小齐答道：“一高都是县城内的学苗，二高寄宿。”
林珅点点头，没有再问些什么。
县一高的校风不错，升学率也可以。
高中三年，全员备战。连校领导都没有准点下班的。
一高如今的校长是两年前才从下面某镇中学调任过来的，对于当年的事并不知情。好在学校教务处主任是老人，当年凌霄玉班级的班主任也在。
对于这个学生，两人印象都挺深刻的。
小县城就这么大，有一点事情就人尽皆知，够大家谈论很久。何况还是自己的学生闹出了自杀事件。
当年教凌霄玉的班主任也姓齐，和带他们来的小齐警官还沾了层亲戚。五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两年就退休了。
说起凌霄玉自杀这件事，她到现在还无限唏嘘……
“凌霄玉……我们大家都想不通那孩子为什么要自杀。”
“她家里的情况……警察同志，你们应该已经调查过了吧。”
“对。”林珅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可能就是家里条件不好，凌霄玉一直挺懂事的。她学习成绩不错，虽然爱玩了些……”
“爱玩？”老张打断她，“齐老师，她怎么个爱玩法？是经常和同学出去吗？”
“不，不是。”齐老师摆手，“她还真就不怎么和同学出去。她性格挺腼腆内向的，和同学之间的接触，也都是在学校里。我说她爱玩，是因为她喜欢打游戏。”
“打游戏……”林珅轻轻重复这三个字，眸光微微发亮，“您知道她玩什么游戏么？”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齐老师摇头，随即垂下眼眸思忖了片刻，“没印象。”
“那你怎么知道她打游戏的？”林珅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