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会逃课去网吧。”齐老师话音停顿，显然是在回想着什么，“凌霄玉很喜欢上网。不过她家条件不好，没有电脑，就只能去网吧。她偶尔会逃一节自习课或是体育课，周末有几次，我在街上看见她进网吧。”
“每次都是自己去么？不和同学一起。”林珅问道。
“差不多都是自己去的。至少我没见过，也没听其他同学提起过。”齐老师很肯定。
“她逃课，你就不管么？”老张插话道。
“我和她谈过。”齐老师抬头看向他，叹了口气，“那孩子跟我说，她想放松放松……你不知道她当时的那个眼神，我就心软了。反正她打游戏从来没有耽误过成绩，就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她家庭压力也挺大的，总要有个途径疏导情绪。说实话，那孩子听话又懂事，挺要强的。逼得太紧反而不好。”
“那她哪里来的钱上网？”老张又问，“她的家庭，应该都是靠她母亲一个人的工资供养的吧。你既然说她懂事，她不会管母亲要闲钱去网吧。和同学借钱？”
“应该没有。”齐老师思忖了两秒，“这个我还真不确定。可能是省下的饭钱，也可能是打工吧。听说她休息日会跟着她妈妈去纺织厂做点零工。”
老张：“你有见过她和校外的人来往么？”
“没有。”齐老师摇头，“我是没见过，其他师生我就不知道了。”
就算是知道，时隔这么久，也无从考证。
老张沉默下来。
“齐老师……”林珅这时开口，“凌霄玉在自杀前，情绪有什么不对劲么？”
“这个我们不知道。”齐老师说道：“我们学校是8月10号提前开学，期末考之后会放大半个月的假，让学生放松放松。那个时候正是暑假，就算她情绪真的不对劲我们也不可能知道的。”
林珅：“她平时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齐老师答道。
“是吗……”林珅语气淡淡地，似乎玩味，又似乎质疑，“你不是说她性格腼腆内向么，加上家庭条件不好……长得又还不错。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在同学之间，多少会被轻视吧。”
“没有没有！”不等齐老师说什么，教导主任已经开了口。
教导主任是个男的，年龄比齐老师要轻很多。当年凌霄玉出事那会儿，他是负责高二，也就是凌霄玉那个年级的副手。前几年正职退休，他升了上来。
他多少有些紧张，一个劲儿的澄清道：“警官，我们学校对于校风校纪抓的很严。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恶性校园暴力事件发生。”
“呵……”林珅闻言笑了出来，“赵主任，你别着急。我只是根据自己手上的线索做基本的假设和求证，并不是要追究你们是否有恶性事件。而且……”他话音一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而且冷暴力也是校园暴力的一种，长期的轻视和排挤可能对学生心里的伤害更加深远严重。”
“呃……”教导主任被他噎了一下。
那边齐老师开口说道：“警察同志，我可以跟你保证，这种冷暴力不存在于凌霄玉身上。她的确腼腆，家庭条件不好。但是她学习成绩拔尖儿，而且真正相处起来性格挺讨喜的。平时别说谈恋爱，和男生接触也不多。不和那些学习不好的女生争风吃醋，在同学间人员挺不错。”
“她没有谈恋爱？”林珅眉梢微挑，“一点这方面的苗头都没有么？”
“没有！”齐老师否定得斩钉截铁，“绝对没有。那孩子学习成绩好，所以平时我对她关注很多。我高一就接手班级，带了那班整整两年。不会看错。”
林珅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顿了顿，又问：“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你说……你们想不通凌霄玉会自杀。”‘你们’两个字被他刻意咬重了发音，“难道不只是你这么认为的？其他人，还有谁也这么想？”
齐老师愣住。隔了几秒钟才说道：“也没有谁。我们大家都这么想。如果一定要问都是谁，只能说当时的全体师生。”说完，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教导主任。
后者点头附和：“没错，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教导主任叹口气，面上隐隐露出惋惜之色，“那年本市教育系统搞一对一互帮互助。当时C市重点的八中和我们配对子，给了我们学校有五个借读生名额。凌霄玉通过了选拔测试，是去八中高三年级的尖子班借读。而且那边管住宿，还全免学费，有生活补贴。这是多好的事！”
的确，C市八中的教学质量和升学率在省里都排得上前十。在那边的尖子班借读一年，就算不去名校，考个普通一本的王牌专业希望是很大的。对于一个家庭不好又懂事要强的女孩儿而言，这意味着大好的前途在向她招手。有什么可想不开的，要如此轻易的结束生命，连相依为命的母亲都抛下不管了。
“唉……”齐老师也跟着叹息一声，“凌霄玉知道自己通过测试，能去八中借读后，特别高兴。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可谁知道，还没等新学期开学……”她声音渐渐低落，随即想到什么，突然拔高声调，“对了，她那个时候周末还特意去了趟C市。”
“她去了C市？”林珅神经一跳。
“对呀。”齐老师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对这件事各位敏感，“怎么了警察同志？是不是……”
“没什么。”林珅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可以肯定的是，凌霄玉去C市，并不是为了看什么学校。虽然从大范围上来讲，地理位置上没有区别。可她到底是迫不及待想去八中还是迫不及待想去C市，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是后者，那么凌霄玉的迫不及待又是为了谁？
是今晨武？还是另有其人。
目前看来，大案应该就是第一种。
林珅转眸和老张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读到类似的想法。后者立刻会意，起身去了办公室外面，第一时间和局里申请对今晨武暗中布控。
“齐老师，你是土生土长的济县人？”这边办公室里，林珅继续发问。
“没错。“齐老师点头，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对凌霄玉的家庭情况，有更深入的了解么？”
“这……”齐老师迟疑了一下。
林珅笑笑：“如果知道什么，你尽管说。细节对于我们破案很重要。”
“警察同志。我一直忍着没问，难道那孩子不是自杀？”
“不。是……她和最近发生的一起案件有重要关联。”
但事情都过去五六年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跟最近发生的案子有关联？
屋子里的人都十分迷惑。可见林珅摆明了不会回答，也没人提问。
“其实我对她家庭情况了解也不多。”齐老师停顿几秒，努力回忆着什么，“凌霄玉是单亲家庭。而且她跟她母亲都不是本地人，好像是……好像是她六岁还是七岁那年，她们母女两个才搬到县城来的。”
“从哪里搬来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齐老师摇头。
林珅又看向教导主任，对方同样摇头。
可隔了不到两秒，他又忽然想起什么：“警官，我以前好像听谁说过，凌霄玉母亲是孤儿。也可能是听差了。风言风语的，也不一定准。”
林珅安抚性地笑笑：“没关系。真假对错，我们自己会进行辨别。”
“那就好那就好。”教导主任笑着附和。
“说起这些风言风语……”齐老师迟疑着，“我也听过一些，好像有说她母亲搞外遇，被她父亲抛弃的。还有说她父亲是杀人犯，她母亲才带着她背井离乡躲在这里的。”
“也有人说她是私生女。”教导住补充一句。
林珅“嗯”了声，并没有对这些传言表态。其实这才应该是常态，十年前的小县城各个方面都并不发达。一对突然搬到这里来的母女，肯定会引人非议。何况凌霄玉的家庭情况，放在任何地方，时间一久都会引起旁人的八卦心思。
他脑袋里浮现出在刚刚在公安系统内部网站上看见的凌母的资料，婚姻状况一栏是空着的。没有写离异或是丧偶。这么说来，凌霄玉是私生女的猜测，可能性还真是最大。
林珅没有再和两人深入探讨她的家庭状况。转而拿出手机，将那张蝴蝶结发卡的照片找出，递了过去：“齐老师你看看，这只发卡，你有见她戴过么？”
齐老师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摇头：“没有。怕学生攀比或者过分注重仪表，学校有规定，学生平时不允许佩戴饰品的。这方面抓的很严。这只发卡她如果带出来，肯定会被没收。我印象中没有见过。”
本来也没指望她能见过。林珅将手机收了回来，又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样吧，有关凌霄玉的一切，如果两位想起什么。或是觉得什么人对她了解更多，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说完站起身，准备告辞。
“等等警官！”教导主任突然喊住他。
林珅疑惑地看向他。
教导主任说道：“我刚想起来，他们那两届的学生今天在鱼小白海鲜聚会。要不我陪您过去一趟吧，说不定有人能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