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赵瑞拿到博士学位证后翻脸，陆建国以院系的名义跟他签订了合同。赵瑞只需要以博士后的身份，跟着他实践两年，就可以离开。并且他会向上面申请，以学校名义，给赵瑞推荐一份待遇优厚又稳定的工作。
这么多年都熬了过来，其实也不差这两年。
原本大家继续相安无事就好。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前一段时间，陆建国出版了一本先秦文物与文化相关的作品，而那本作品中的所有观点及资料，都是出自赵瑞之手。
那部作品的原始文档存在于赵瑞的电脑中，是他这么多年来学习和研究随手做的笔记，他也曾想过整理出版，奈何名气和人脉都不够，就一直耽搁下来。却不想这么多年的心血，再一次被陆建国剽窃。
这本书被作为了C大的选修教材使用，而且市场销售成果也不错，产生了巨大利润。
赵瑞无论如何也无法咽下这口恶气，便去找陆建国理论。他只是要求他在著作人那里加上自己的名字，并将一部分收入分给自己，但陆建国拒绝了他，并且对他进行了言语上的侮辱，还骂他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赵瑞受了陆建国多年的压迫，各种不满和怨恨的情绪早就滋生发酵，长成了参天大树。这一次，他没有再忍气吞声，而是和陆建国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并且一怒之下趁着他不备，拔起厨房料理台上的剔骨刀，狠狠捅进了陆建国后背，导致其当场毙命。
这种场景仿佛在脑海中曾经演练过千百遍。
事情发生的一刹那，赵瑞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快感，也没有惶恐不安，而是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便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解脱。
他甚至没有清理现场，希望警察能够快点找到自己。但又受着求生本能但支配，他还是做了简单的掩盖，收拾好自己匆忙离开了陆建国的家里，又回到住的地方，处理了凶器。
“不是希望被我们发现吗？”做笔录的警官听完他的叙述后，心中忍不住讥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否认？干脆在第一时间自首不是更好。”
“我后来有些后悔了。”赵瑞冷笑，神情似乎有些扭曲，“为了那么一个人渣，赔上自己。不值……呵呵呵……”说到这里，他仰头怪笑出声，“晚了，都晚了……”
这副模样看起来像是精神有些问题。
坐在他对面的两名警官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打断他：“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最后一页签字。”说着，他将手上的审讯笔录递了过去。
赵瑞接过后并不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快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文件夹递还回去。
那名警官接过后确认了一下，起身正准备和同事离开。就听见他忽然开口……
“等等！”
那两人同时停下同作，询问性地看向他。
可赵瑞却不说话了。
两人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人皱起眉头：“你如果还有其它的事，可以……”
“我要举报。”赵瑞目光中带了一丝阴狠，“警察同事，我要举报，陆建国生前曾经利用职务之便盗取国家文物，并且进行走私交易牟取私立。”
…… ……
林珅从省博物馆出来的时候，外面正好夕阳斜坠。
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目光远眺，一片美景。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林珅脑袋里忽然窜出这么句歇后语，正想着明天十有八九是个大晴天儿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电话是赵副支队打来的。
他边接通，边走向自己的车子，听见那边的人说凶手已经找到了，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我就说案子不难破，何况还是你亲自出手。”
“呵！”听筒里传来低沉的笑声，对方明显对他的恭维很受用，“你那边结果怎么样了？那个什么龙纹玉佩，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之前林珅要求他将那个和案子并不相关的玉佩当成证物带回来，他并没有多问。后来林珅又求他帮忙，说是要把玉佩送到省里检验一下。赵副支队当时有些犹豫，但是短暂的衡量后，还是卖了个人情给他。
“是真的。”林珅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多少有些微妙。
赵副支队敏感地捕捉到他的情绪，默然半秒后开口说道：“那东西是文物吧。”用的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林珅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关于这块玉佩，赵副支队从始至终没有多问什么，而他也没有主动解惑。
“我猜的。”赵副支队笑两了声，把赵瑞交待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末了卖起了官司，“你猜陆建国这个好学生，最后还做了一件什么事？”
林珅没有说话，伸手拉开车门，在驾驶位置做好后才出声道：“这个赵瑞是不是知道陆建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较笼统的回答，但也算是中了一半。
赵副叹了声，直接道出答案：“他举报陆建国利用职务之便盗取国家文物，并且参与走私以此牟利。”
林珅眸光微动，心头闪过一丝惊讶，又似乎带着一丝果真如此的了然。
“说句实话……”听筒里，赵副支队的声音还在继续，“要不是你那天非要把那块玉又带走又检验的，我可能不会把赵瑞的话当真。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家属正在申请精神鉴定。”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赵瑞举报陆建国这件事。”林珅沉声问道。
赵副支队啧了声：“如果赵瑞举报的事情属实的话，这件事不是小事。我已经把事情报上去了，看看怎么处理。真涉及到文物走私，应该会移交。”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像是在迟疑着什么。但是短暂的停顿后，还是把话问出了口，“林珅，宁海市之前那件案子我也有耳闻，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我现在没有什么看法。”林珅语气略显轻淡，“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要看领导怎么批示。”
“说的也是。”赵副支队笑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嘱咐道：“你快点把那块玉佩送回来。案子已经报上去了，估计很快有人来接手。”
“好，我现在就回去。”林珅低声应着，随即切断了电话。
两页纸的鉴定报告被他放在了副驾驶作为上，下面压着另外几家鉴定结构和拍卖行得出的结果。林珅启动车子前，目光扫过那里，神情倏然凝重。
他没有告诉赵副支队的是，这块龙纹环形玉佩原本是一对的。一年之前，他的师父因为追查另外一块，几乎死无全尸……
…… ……
梁晨父亲的祭日是在九月七日，正好是学校开学的前两天。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她算了算时间，决定提前回去住上一段时间。
家里的房子一直空着没有租出去，虽然偶尔又梁硕过去照应，但是她这学期基本没回过家，连暑假都被荒废在了C市，不回去看看一眼，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接到林珅电话时，她刚刚定好回家的车票，搬出行李箱正准备规制衣服。
那边的人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只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梁晨看了眼墙上挂钟，还有十分钟晚上八点。
林珅没有立刻得到答案，也猛然间想起什么：“我忘了，你晚上八点后不吃东西，养生。”
说完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又是他率先开口：“那明天吧，明天中午一起吃火锅？”
“我……”梁晨有些歉意，“我明天上午的票回家。”
“你要回家？”林珅略感意外，但随即又释然，“哦，对，之前你说过月底要家的。”
“很久没回去了。”梁晨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两个人竟然一瞬间没了话题。
沉默蔓延了足足有三分钟，却谁都没有提出要挂断电话。
彼此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交织在一处，他的均匀沉稳她的轻盈浅淡。
然后她透过他的呼吸声，竟然奇异地感觉到他的心绪似乎不佳。紧接着，梁晨猛地意识到什么：“林珅，你现在在哪里？”
“你家楼下。”
果然……
梁晨叹气：“你等我两分钟！”说完挂断电话，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奔出家门。
黑色的奥迪Q7就停在单元门旁边。林珅没有呆在车里，而是斜倚着车头，正在抽烟。他脚边的地上还躺着两支已经燃尽的烟蒂，显然在这里杵了有一会儿。
今夜月色皎洁，路灯光线也很明亮。
梁晨刚一推开单元门就一眼看见了他。那一刹那，她心跳莫名地乱了一拍，脚下也跟着踉跄一步，险些绊倒。
“小心！”林珅急忙出声，见状将手上未燃尽的香烟掐灭一扔，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浓烈的烟草味道随着他的靠近冲入鼻孔。
梁晨不由得微皱了细眉，然后故作嫌弃地指责：“你抽了多少啊，一身烟味儿。”说着朝他刚站立的地方努嘴，“随地乱扔垃圾，太没公德心了！”
“是，我有错！”林珅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从口袋里翻出纸巾，转身将自己刚才留下的垃圾收拾好，走出一段距离扔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