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和林珅的视频，梁晨便去洗了个澡，然后又躺回到床上。
从下午到现在，她少说也睡了将近四个小时。原本以为后半夜会失眠，结果玩着玩着手机，便感觉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真是难得的神清气爽。
这会儿还不到六点钟。窗外晨曦初露，偶尔能听见楼下小区有走动交谈的声音。
梁晨起床收拾一下便下了楼。
楼下整个一层都静悄悄地，客厅里一片整洁，梁硕昨晚就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一宿。
梁晨对此情形见怪不怪。去厨房里鼓捣了些吃的，快速解决早饭后又去车库里开了辆空置的车，直奔自己家。
因着梁冀一直在宁海大学任教，便将房子买在了大学城附近。从梁硕这里过去起码要半个小时车程，不算近。
这个时间还不到正式的早高峰，路上交通顺畅。
宁海市不是个教育强市，只宁海大学这一所资质不错的高校，和一些职高。宁海大学原本是有家属楼的，可到底年头太久，无法满足社会发展需求。包括梁冀在内，许多收入稳定的老师都在大学城这里的小区另外买了房子。
梁晨刚一下车，就碰见了父亲原来的老同事。那人是历史系的一位教授，年纪比梁冀大不少，前年就已经退休，奈何业务能力实在超群，随即又被学校返聘了回去。
“许伯伯。”梁晨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可这位许教授显然没能够一眼认出她来，看着眼前的人迟疑了一会儿才认出人来，语气略带诧异道：“呦，你不是梁冀家的姑娘吗！”
“是我。”梁晨顿了下，又补充一句，“我是梁晨，很久不见了许伯伯。”
许教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是有好几年了。自从……”他想说“自从你爸爸出事后，就再没见着你”，可话才起了个头，便立刻意识到不对，急忙换了一句，“自从你上来大学之后，就难得见一次了。小时候你还去我们家蹭过饭呢！”
梁晨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抬手指了指单元门：“许伯伯，我先上去了啊。回头要是空的话，我去您家里讨碗茶喝。”
“好好好！”许教授连连称好，怕梁晨找不到，还特意嘱咐了一下，“我家是十二栋三单元507。你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梁晨笑着点点头，又道了声再见，转身进了单元门。
…… ……
宁海大学的占地面积并不比C大小，可建筑布局却不如C大合理。
这个时间有不少学生在运动场上跑步。林珅路过那里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然后竟停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学校教务处上班时间是早八点，他这会儿跑过来，的确是有些早。
又沿着其他地方瞎转了一圈，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拦住个学生问了路，往学校办公楼那边慢悠悠走去。
林珅以前在宁海市追查那起文物走私案的时候，和这边历史学院的行政负责人有过几次接触。后来案子完结，倒也没彻底断了联系。所以也算是比较熟稔的朋友。
两人昨晚在电话里约过。
林珅来到办公室时，对方刚烧好热水准备泡茶。倒像是正掐着时间等他。
“孙院长，打扰了。”林珅边说着，边走进屋子，顺道回手关上了房门。
孙院长冲他笑笑：“听说你去C市了，还是升级调动。得恭喜你。“
林珅笑了声，没有说什么。他径自走到待客的沙发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罐打开闻了闻：“正山小种，品质不错。”
“朋友送的。”孙院长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这儿还有别的茶，咖啡也有，都是不错的，不比这罐子里的差。你想喝哪个？”
“我客随主便。”林珅说着将茶罐放了回去，“孙院长，查不重要，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您打听个人。”
“打听个人？”孙院长疑惑一声，起身去柜子那里又拿了个茶罐，“林警官是不是没吃早饭？”
“哦，我吃过了。”对方没立刻进入话题，林珅也没穷追不舍，只转头看向窗台上的两盆鸢尾，“这两盆花竟然都长得这么大了。我上次来您办公室，它们还是小苗呢。”
“是啊，植物有时候长得比人快，活得比人久。”孙院长似有所感。他重新走回刚才位置坐下，“既然不是空腹，就试试我新淘来的普洱吧。”说完拎了电磁炉上的水壶开始烫茶具。
中年男人的外貌十分一般，泡起茶来的动作娴熟淡定，却实在有欠美观。林珅看着对面的人，忽然就想起了梁晨穿着一身改良汉服，娴静煮茶的模样。
人淡如兰。
那是他见她第一眼时的印象，后来交谈中才发现她其实有着让人舒服的小聪明。再后来接触久了，他发现她除了特别胆小之外，还特别能装傻。
明明他对她的好感都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她却偏偏故作不知，总保持个不远也不太近的距离。说是吊着他当备胎，或者图谋好处吧……却又不是。
“林警官，你刚刚说要打听个人？”一壶茶冲开的时候，孙院长主动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林珅也闻声回神，迅速收敛了思绪：“孙院长，陆建国之前是宁海大学历史系的教师吧。”
“陆建国？！”孙院长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从记忆中勉强搜索出这个人，“我想起来了！这个人之前的确是在宁海市任教，不过他在专业上资历很老。我来刚调到这边做个小助教的时候，他已经是一级讲师了。我来这边工作了一年吧，他就被C大给挖走了。几乎没什么接触。说起来，后面的几次交集，还是在一些会议上。不过我是搞行政工作的，不算纯粹的教学或是研究人员，所以和他接触并不多。”
林珅闻言不由微微皱眉，可还是笑道：“陆建国的专业素质很不错，孙院长的能力我更是知道。可惜了，没能在一起搭档，说不定还能让历史学院更上一层楼呢。不过说来说去，这圈子够小的。”
所以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虽然你俩没能长时间共事，但毕竟在同一个单位都工作过很久。所谓“雁过留痕，人过留声”，陆建国留下的一些八卦你怎么也得知道些。
孙院长显然也听懂了他话中含义。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才斟酌着说道：“林警官，我不知道您今天打听陆建国是为了什么。不过到底是一个圈子混的，有些话……”
“您放心，今天听过的话不会录音也不做笔录，只是我个人的一些调查和考量。”林珅适时给了他定心丸，同时心里微动，孙院长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个陆建国身上真的有些什么不好的东西，至少传闻中有。
“陆建国的专业能力的确很强，讲课也幽默风趣，学生也很喜欢他。”行政管理工作做久了，孙院长惯常先表扬句开头，“我刚来的时候，也听过两节公开课，确实不错。但是……”
果然，转折来了……
“但是，我听说他当初从宁海大学辞职，跳去了C大，不是因为那边的待遇好。而是因为他参与了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情？”林珅配合地提出疑问。
“陆建国平时喜欢个人收藏，又是专业研究历史的，所以平时有很多人喜欢找他来鉴赏些东西。甚至通过他手上的渠道去购买。那个时候有一些县级的部门机构也会找他做鉴定，但是……但是据说，他经常把真品鉴定成为赝品，导致文物流失。”
林珅眸光微动：“但是古董文物鉴定不是数学公事推导，那个年代的技术又不先进，看走眼不是很正常吗？”
孙院长摇头：“不，如果单单是这样，当然可以是认为失误。但是被他鉴定为赝品的每一样东西，经过一段时间后，都会作为真品高价流通到市面上。”
“就没有其他人么？”林珅中间插了一句，“文物鉴定不可能听信他一面之词，他说是赝品就是赝品吧！”
“这其中内情我就不知道了。”孙院长叹气，又给自己满了杯茶，同时示意他也喝。
林珅端起杯子慢慢饮尽。心中却略有了计较：陆建国这个套路，就是当初佛爷用的。孙院长不知道内情，他却是知道的。那些人是一条线作案，已经发掘的不算。未发掘的……从最下面哪里发现了古墓，再一路往上，都有他们的人。
只是陆建国这个人……当初并不在这条线上。宁海市警方盯住佛爷的时候，他就已经在C大任教了，当时所有的线索中都没有牵连到这个人。难道那块玉只是巧合？陆建国跟佛爷没有关系？
“那陆建国是怎么事发的？”一瞬间的心思百转千回回，林珅快速收敛了思绪，“难道就这么让他全身而退了？”并且还在C市混得不错。
“他没有事发。”孙院长叹气，似乎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