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先生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槿小姐这种情况...”医生欲言又止。
槿连城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声音沙哑,有些艰难的询问。
“能够恢复吗?”
医生无奈的摇摇头,叹息道,“槿小姐以前的病历我也仔细的看过,她是重度抑郁症加上,甚至脑子都不清醒,是狂躁症,,彻底将自己关闭在一个潜意识里。”
他打开一个文件,指着上面的症状说,“你看这个,这里有个案例,和槿小姐的情况非常的相似。”
“她这是心病引起的病症,心病还需要心病依,她的自杀倾向没有人可以控制,镇定剂只是暂时的,迟早她会产生抗体,量会越来越大,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槿连城捏着拳头,默不作声。
这些情况他很熟悉,那三年他就是这么陪着她过来的,看着她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他却无能为力。
槿连城从办公室出去,在病房门口看到顾泽意,他站在门边,就远远的望着,也不进去。
槿连心先前病情发作,好几个医生都把她压制不住,不得以注射了镇定剂,槿连城才能够去办公室。
他推开门,漠然的顾泽意的脸上掠过,再关上门。
槿连城坐在病床前,轻轻的握着槿连心的手,手背上布满了针眼,住院不过两天,手上已经有了很多的痕迹。
每一次医生给她注射,看着她惊恐排斥的神色,听着她的哭喊,他都不忍心,推开医生,好好的护住她。
可是这不是办法,只能让医生给她注射。
他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压低了声音哭出声来。
顾泽意透过门板上的透明玻璃看着里面的男人,眼眶腥红,这两天,他每天都这样看着他们。
无能为力。
槿连城去临夏工作室给她辞了工作,初浅夏问他为什么不是请假。
为什么?
槿连城比谁都希望她可以回到公司上班,她只有在忙着设计的时候才不会想着如何逃离这个世界,才会笑。
才不会想起那个死去的孩子。
“临夏永远给她留一个位置,我等着她痊愈归来。”初浅夏拍拍他的肩膀,微声叹息。
她是认识槿连城的,几年前,槿连城找她老公品鉴了一块手表,还问了很多学术问题,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喜欢这个。
后来在槿连心的手腕上看到了那块手表,才知道他是要送人。
槿连城微微颔首,道谢道,“谢谢,替我谢谢你老公。”
初浅夏浅笑着点头,“他很喜欢你们,连心那时候很迷他,他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希望早日康复。”
两人简单的寒暄几句,槿连城看着她手上的戒指,道一句再见。
当初就是因为初浅夏是尼森的妻子,他们才会离开美国,这是主要原因,她想要逃离和这里的一切,不想让顾泽意找到她。
槿连城回去的时候槿连心已经醒了,乖巧的坐在床上,不哭不闹,他欣慰的走到床边,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饿不饿?”
槿连心弯着唇角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饿。”
他招手让护工过来,说着,“帮我去买点吃的。”
“哥,你去嘛,我要吃蛋烘糕,你知道在哪!”槿连心打断他的话,抓着他的手摇晃。
槿连城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放下,小心翼翼的把输液的细管给她放好,捏了捏她的脸蛋,哄着。
“听话,哥在这里陪着你,我告诉她在哪里!”
槿连心摇摇头,嫣红的唇瓣微微嘟起,轻嚷着,“不要嘛,我要吃哥买的,哥买的才好吃!”
槿连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不忍心拒绝,犹豫了很久,再三叮嘱了护工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
“哥马上就回来。”他转回身揉揉毛茸茸的短发,安抚她,“乖乖的待着好不好?”
槿连心眉眼弯弯,颊边的小酒窝浅浅的印着,笑容明媚,她点点头,心情很不错。
槿连城几乎是跑着下去的,一路上不敢停留。
出电梯的时候,还喘息着,他提着蛋烘糕加快了脚步往病房走去,却蓦地在旁边的茶水间看到了护工。
“你怎么在这里?”槿连城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乱的看着她。
护工擦了擦手上的水,说,“槿小姐说她渴了,让我给她打点水过去。”
“我不是说过要寸步不离吗!”槿连城气息不稳的吼了一句,猛地往病房冲去。
顾泽意西装革履打着电话从另一边过来,远远的就看见槿连城疯了般的冲向那个房间。
他手里的手机蓦然掉落,随即冲进了病房。
“连心!”他慌乱的捂着她的手腕,瞬间红了眼,还未抱起她就被推开。
槿连城抱起她,发疯般的吼着,“医生!医生!”
护工看到这幅场景也慌乱了,手足无措,着急道,“我才走了几分钟而已,怎么会...!”
“叫医生!”顾泽意对着门边的护工大吼一声,狂乱的按着墙上的急救铃,脱了自己的外套,干脆利落的撕下一块,紧紧的缠在不停冒血的手腕上。
两个男人都红了眼,没有吵架,甚至极为默契的相互配合着,槿连城抱着槿连心不停的喊着她,唤回她的意识,顾泽意忙着给她止血。
顾泽意给她包扎的手微顿,错愕的看着她细嫩的手腕上斑驳的痕迹,她一直用手表遮住的地方,深深浅浅的痕迹。
此时那些旧的伤口混合着新的伤口,汩汩的冒血。
医生进来,熟稔的先挂了血袋,随即几个护士推着跑着出去了病房,抢救室的门关上,灯打开。
两个男人怔愣的站在门外,煎熬的等待着。
顾泽意不敢回想他推门看见的场景。
输液的针吊在一边,上面还有她的血渍,她的右手手腕被划了很深很长的口子,染红了她的衣服,染红了床被。
面色苍白,仿佛已经离开。
他垂眸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不是再得不到她的爱,而是看着她的生命流逝,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是我的错,我不答应她出去买东西,她早就计划好了,把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支开。”槿连城沾着血的手捂在脸上,双肩颤抖不已。
顾泽意喉间堵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无力的坐在地上,一个颓然的靠在墙上,走廊上的灯一直亮着,回荡着槿连城绝望的声音。
“家里什么锐器都不会放在明面上,最严重的时候,连头发都成了她自杀的工具。”
槿连城还记得在巴黎的那一个早上,他不过转身接了个电话,再回头,就看到她抓着自己的长头发缠在脖子上。
那么狠,那么绝望的用力。
他已经收了一切可以使用的工具,却没想到最后头发都是罪恶。
扔了手机,他冲过去强制的掰开她的手,声声唤醒了她,看着医生给她救治。
所以,他亲手剪掉了她一头漂亮的长发,什么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顾泽意身形晃荡,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个字,呆滞的听着他的声音。
“这一次,我排除了所有,却不曾想,输液的针都会是她了结的工具。”
顾泽意脚步踉跄,手臂撑着墙才没有倒在地上,腥红的眼角滑过一滴泪,怔怔的看着亮着灯的抢救室。
到底是有多么的绝望,才会想尽办法去结束。
槿连城微微抬眸,腥红的眼愤恨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顾泽意,你到底做了什么?竟将她逼至此。”
做了什么?
毁了她期待的婚礼,毁了她守护的婚姻,毁了她人生,让她成为南城的笑柄。
抢救室的门打开,戴着口罩的医生出来,喘息着,“病人已经没了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需要多多观察。”
槿连城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站到顾泽意的旁边,不停的鞠躬。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他重复了好几遍,一直到直不起腰,顾泽意艰难的扶着他的肩膀,说,“会好的。”
他松手,还未落下,手臂就被槿连城抓住。
“陪陪她,求你。”槿连城低垂着眼,脸上的血泪滑下,声音沙哑,“让她好起来。”
心病还需要心药医,顾泽意就是她的心药。
如果不能好起来,就天天都会是这样的日子,没人能预料到下一秒她会用什么办法去结束自己年轻的一声。
顾泽意喉间的凸起上下滑动,沉声道,“好。”
萧陌安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槿连心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她哭着冲进病房,看到坐在床边的顾泽意,突然情绪爆发。
“你在这里干什么!”萧陌安红着眼瞪他,哭着,“都是你害的,你凭什么还出现在这里!”
顾泽意无力辩解,起身走到一边,把床边的位置留给她。
萧陌安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情况,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狠心的杀死了连心的孩子。
“我爱她。”顾泽意声音沙哑的开口。
啪——
清脆响亮。
萧陌安憎恶的看着他,埋藏了几年的情绪,此刻尽数爆发,骂着他,“顾泽意,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是唯一没有资格说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