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素卿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惊得一身冷汗,心有余辜地往四周环视了遍,确认方才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像之后才放下心来。
墨棐还在沉睡中,脸色依旧苍白。素卿难免担心,试探了下他的体温,确定没有异常才准备起身去洗漱。
恰好流莺端着早饭进来,瞧了眼榻上的人,问,“醒来了没?”
素卿摇头,挽起袖子坐在桌前,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脑袋不受控制地回想方才做的梦,但却一片空白。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方才做了场梦,怎么都想不起来。”
素卿将碗筷推远了些,实在吃不下,发问,“昨夜听墨棐一直念叨‘大雪和灯笼树’,到底是有何寓意?”
这...
背后缘由自然不能告诉她。
流莺开始拐着弯儿的打迷糊,“估计是他病糊涂了,随口胡说的。”
素卿默不作声,但心里完全不信。他的语气万分宠溺,甚至还说了“为夫”这样郑重的字眼。如此神态,在两人最恩爱时也不曾见过。
素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之前他同自己提起的那位女子,顿时觉得心里闷得慌。
但是这样的话也不能轻易问出口,总觉得碍着面子。待到只剩两人时,她委屈巴巴地抓着墨棐的手,语气里满是酸涩,“真想看看小公子放在心尖上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
榻上躺着的那位贪睡中还不忘握紧手里的衣袖,压在脑袋下,然后满足地抿了下嘴巴,完全不知旁人愁。
02.
名昭女帝已经足足半月没有上朝,头几日还能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现在竟然直接将参相大人派来听政。
一些老臣气得直喘气,差点眼睛一翻就这么交代了。
整个大殿里都是窃窃私语。外戚不得干政,大臣不得干政,这是蝶国一直来的规矩。就算参相大人是辅佐君上治理朝政的官位,但权力再大,前头也有个“辅佐”压着。
外头关于君上和参相大人的流言蜚语常年不断,这两人竟然毫不收敛。如今君上派他来听政,又是什么意思!
竹锦瞧了眼下头义愤填膺的大臣,分外担忧地看向晏君卿,只见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低头看送上来的帖子。
坦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是在自家的书房里。
任由下头闹腾的再厉害,他也不屑去管。等到仔仔细细看完了全部帖子,周围的议论声也渐渐收敛了。
晏君卿站在堂上,眼里滑过丝轻蔑,问,“方才是谁,递上来的帖子中提议君主将南部三城归为青州?”
堂上明算账,当真是他的风格。
竹锦抿住笑意,准备看好戏。
下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皇族子女向来不能拥有自己的封地。眼下竟然有人敢将此事如此光明正大地提出来,他当名昭女帝是摆设吗?!
晏君卿明显带了怒意,吼道,“站出来!”
气势逼人,将堂下众臣吓得一哆嗦,立刻就有个挺直背脊不怕死地站出来,瞧着样子不卑不亢,还以为是做了何等忠义之事。
竹锦拳头无意识地攥起,先前挪了两步。
“说说缘由。”
竹锦扭头看他,满是不解,无声地询问:这人是公主党,难道不杀?
晏君卿冷淡地瞥了一眼,并未改变主意。
“君上既然已经决定了将南方青州交于公主殿下,那周围小部落也该合并打理,免得出现势力散落,各自为王的局面。”
听起来煞有其事。
晏君卿点点头,眼里划过阴霾,正要下令之时,却听身后帷幕后传来一声清脆地笑声。
四周的气氛瞬间紧绷,连方才气势汹汹地人都瞬间放低了身子,仔细瞧,还在发抖。
素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笑道,“若不来听听,本君还真不知众臣竟有如此多不满。”
然后招手示意心吟将帖子拿来,翻看了几眼,嘴边全是讥讽,“......云州柳将军的粮草都用你们这群文官操心了?看来你们还是平日里太闲,才有空隙去操心别人的事。”
越权。
是她的大忌。
心吟接过她手中的帖子,走出帷幕时悄悄朝竹锦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了然。
这场早朝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弄得人心惶惶,出了大殿门,众臣额头上都密布细汗。
晏君卿绕到帘子后一瞧,顿时火气烧上来,“君上不好好在寝宫待着,跑出来作甚?!”
际犹仰着煞白的小脸儿,完全没有方才夺人的气势,伸手要他抱。晏君卿分外尴尬地瞧了眼心吟,后者立刻了然,快步退出去,顺便将染了一身血污正要进来复命的竹锦拐了出去。
“哎,你拉我做什么...”
“赏花去!”
“赏什么花,我还没复命,我...”
吵闹的声音逐渐远离,帷幕后面紧绷的人终于松口气,晏君卿无奈地拍了下搭在自己脖颈的手臂,低声道,“君上,这里是堂前。”
“我知道。”
际犹在他面前从不戴面纱,这不是个好习惯。晏君卿直接自己动手帮她系好,却不敢直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视线虚幻到旁边的帷幕画上。
然后臂弯用力,将她拦腰抱起来。
侧殿与前堂只有一条长廊,并无其他人,寂静无声。
晏君卿轻声问,“君上的头可还疼?”
“不疼了。”
际犹趴在他肩头,自在地笑,“方才还以为你会破杀戒。”
晏君卿未出声,但却是这么想的,如果刚刚她再晚来一步,出手的那个便会变成自己。
“拥护公主的党派越来越放肆,今日竟然敢将帖子直接递到堂上来,若不杀鸡儆猴,往后会越来越难办。”
“际离根本无心夺权,这些人也不过是想找个傀儡君主任他们瞎折腾,成不了气候的。”
晏君卿想着也是,等际离公主出嫁,青州还是要归还王城,估计他们也是看清这局势,被逼跳墙了。
“哥哥,我不想你手上沾了血污,那东西不干净,与你不搭。”际犹气虚,说了几句话便喘得厉害,但还是硬撑着等他回答。
“嗯。”
晏君卿将门阖上,动手翻她的衣襟,本是为了检查伤势,但是际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不堪入耳,他干脆出声威胁,“君上,好生待着!”
际犹点点头,还是憋着坏,“好,那哥哥慢些。”
“......”
算了,还是装没听见罢。
她身上被往生石牵扯的伤痕还没完全恢复,昨儿又为了狐族殿下一顿折腾,咒痕已经蔓延了整个后背。
这得是多大的苦痛,她竟然还当没事儿人一般同他说笑,晏君卿心被狠狠地刺疼。
半晌才忍住涌上来的苦涩,问,“疼的厉害吗?”
“还好。”
其实已经撕心裂肺了。但际犹偏不说,就想看他多为自己着急些。
果然,晏君卿眉头蹙的越发紧,道,“臣还是要去趟西部。”
际犹摇摇头,拒绝,“别说哥哥,连长侍大人和中庭大人,一个都不能走。若是宫里出了丁点儿响动,无疑是给蝴蝶兰反攻的最好时机。况且眼下我们身边还藏着个狐族殿下,更是万万不能把天界卷进来。”
她现在已经无暇顾忌这么多了。
晏君卿自然知道局势不利,但,“君上的伤不能不治。若是再这么下去定会被人发现。”
“我自有办法,”际犹笑着靠过去,“哥哥只需帮我想想,要怎么除掉那帮不知好歹地臣子...”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外面急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嘈杂万分。
际犹伤口本就疼的厉害,耐心瞬间消失,只是还没等到发作。
耳边便因对方的话轰然炸开——
公主殿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