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虽热闹,却从未像这里如此繁华。
人走在街上,其中还穿插几只飘在半空中的鬼神,众人嬉闹到一处去,也顾不上这些分界了。
素卿混在其中玩的开心,有些认出她身份来的鬼神并未耻笑她为凡人,反倒稀奇得很,一直围在她四周不肯散去。
墨棐始终跟在她身后仔细盯着她笑,只是偶尔伸手阻拦些想要上前示好的男子,也是一言不发。
直到素卿闹腾的有些累了,他才伸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让素卿倚着自己休息会儿,问道:“累了?”
素卿眨着眼睛,熠熠生辉,“没想到宴会如此盛况,若不是我体力不好,定能玩上个昏天黑地。”
墨棐伸手在她鼻尖上轻刮一下,笑道:“走,带你换个地方玩。”
“嗯?”
直到进了大殿,素卿才晃过神来,她她她……竟与众神共处一室,这感觉实在妙不可言呐。其实殿内不过几人而已,都是纳溪与墨棐昔日在九重天上的旧友,几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迎接,墨棐一一应答。
无量星君摸着他那条几乎要拖到地上的花白胡须,眯着眼睛盯住躲在墨棐身后的素卿,道:“大殿下怎么还带了个姑娘来?”
在座诸位一听,纷纷探头往他身后张望,脸上皆是一副稀奇模样。
眼前这位是谁,狐族大殿下啊,其父为天族长老其母为狐族族长,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宝贝疙瘩儿,平素里一副冷淡作派,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样子,今日竟然亲自领了个姑娘来参加仙魔的盛宴,看来这姑娘身份非比寻常啊。
就连一向斯文雅正的慕生枝都忍不住侧头瞧了两眼,想看看这姑娘是何方人士。
墨棐被他们搅的哭笑不得,安抚似地拍拍素卿的手背。
“姑娘莫怕,我们同墨……大殿下都是老友,自然会守口如瓶,不会到处乱说的。”无量星君尽量使自己笑地慈祥些,唯恐吓坏了素卿,没曾想满脸的褶皱挤在一起,笑得比哭还难看。
墨棐微微颔首,无奈笑着摇头,护短的意思表示的很明确。
素卿从他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来,瞧着满屋子脸上堆笑的男子,尴尬万分:“诸位仙公好,小女子素卿。”
站在前头的无量星君看清她的容貌之后,微微一愣,瞧了眼墨棐,后者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反倒将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堂上的几位,只有他与慕生枝是从九重天来的,旁人只是听闻过墨棐当年那场情劫,具体的并不知晓,更别提其中那女子的长相如何了,当下纷纷上前恭贺墨棐抱得美人归。
无量星君干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些什么缓解自己此刻的震惊。只听见大殿门口处传来一阵喊声:“哟——席羽君的殿里还真是热闹。”
诸位一回头,便看见纳溪优哉游哉地走进来,身旁站着的那位就应是蝶国的女使了。都说蝶国的神仙也好,妖怪也好,自小就生的妖冶,百闻不如一见,哪里是妖冶,倾国倾城四字都有些小觑了。
素卿瞧见流莺进来,似是找到靠山一般,心里也松了口气。
“纳溪大人。”慕生枝上前行礼,诸位跟在其后皆是一副恭敬。
反倒是纳溪,一副地痞流氓的不正经模样,挥挥手道:“整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如今我已不是九重天之人,诸位还是如往常,唤我声阿溪便好。”
有几人闻言笑起来,殿内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之前小生便听闻蝶国女使的名号,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上前搭话的是蛇族的公子爷青梧,他之前在九重天的众神宴上曾与流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还只是蝶国尊主身边的近卫,与其他随主子前来的婢女一样,只能候在殿外,那时他便留意到了这位出众的女子,只可惜没过多久便听闻她同纳溪大人的喜讯,还暗自惋惜惆怅了许久。
流莺看着上前来说话的人,仔细想了许久也未能在脑海里翻腾出任何关于他的任何琐碎,可看着此人如此熟络,想必之前也是见过的,便颔首笑道:“公子谬赞。”
这两人一来二去的,纳溪心里开始不痛快了。早先就听闻这位蛇族的公子哥颇青睐流莺,当时还妄想把自己族里的神器雪筝琴赠予她,还好被自己及时发现拦下来,要不然……哼哼……
慕生枝站在一旁,许久未出声,看着他们似是有意久诉旧情,终是开口打断,笑道:“诸位何不入座畅谈。”
“最是,最是。”
无量星君回过神来,赶紧帮忙招呼客人。流莺这才有机会靠近素卿,笑嘻嘻地问:“玩得怎样?”
素卿捏捏她的手,也笑:“实在有趣。”
众人谈笑间,素卿实在插不上话,便在一旁一个劲儿的闷头大吃,墨棐看她吃的认真,以为是方才戏耍累的肚子空,抬手又在她碗里添了几道菜,随即用木筷敲敲碗沿,低声提醒:“吃完,不要剩。”
素卿欲哭无泪地看了眼碗里的东西,正准备找流莺分担一些,抬眼间,却看见背着琴的公子从偏门进来,低头在席羽君耳边低喃几句,向来冷静自持的慕生枝骤然锁紧双眉,起身随他出了大殿。
“弦思,怎么回事?”
“一个时辰前碧月湾的结界便出现异常,弟子与南絮,音离三人前去查看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为防止有异变出现便留音离与南絮在结界处守着,谁曾想,弟子忙完晚宴之事赶去时,便发现他二人皆被人打昏,湖中结界被破,寒水玉……不知去向,”弦思从袖中掏出枚弯月镖,递过去,“这是在密室石壁上发现的。”
慕生枝心下一惊,平淡道:“鬼君在何处?”
“一直在前殿同宾客饮酒,半步未离。”
话音渐落,慕生枝的眉头半分也舒展开,吩咐道:“安置好音离与南絮后,你亲率弟子去碧月湾查看,不管是何方神圣但凡闯入此地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一但有发现立刻来报。”
“弟子领命。”
慕生枝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一不留神被身后之人推了个踉跄,厌恶之意猛地升起,“此乃慕氏殿阁,还望鬼君自重。”
夏琰独自一人在前殿同那些仙家蠢物待得实在无聊,他又迟迟不回来,这才出来寻人,没想到这人还一副不耐烦的态度,实在寒心。
他正想偏头堵回去,却瞧见慕生枝手里攥着的弯月镖,疑惑地挑挑眉,问道:“席羽君就这般想入鬼界,竟连本尊的弯月镖都随身带着。”
慕生枝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为何拿着此物,鬼君不知?”
嘿。
他还真不知。
可偏偏慕生枝气恼的样子实在难见一回,杏仁大眼气得水波微漾,不知比平日生动多少倍,夏琰生了顽性,非要逗逗他,“本君不知,还请席羽君明示。”
慕生枝被他气得立刻要拔剑而出,恍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声熟悉的声音,夏琰马上化为一团黑雾藏起来,就算他想出手也来不及。
“纳溪大人。”
夏琰心头一震,纳溪怎么也来了,难道今夜蝶国女使还有狐族大殿下也在,啧啧,一群被九重天驱逐的人聚在一起,还真是有意思。
纳溪笑呵呵地走近,懒洋洋地靠在一旁,“方才我见慕氏子弟撤出了大殿,以为是席羽君出了什么事,便出来看看。”
“让诸位受惊了。”
纳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气,“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冷冷清清的。算了,若是有何事尽管找我,我定会帮忙。”
慕生枝刚想应答,却感觉一团黑气袭来,蓦地收紧了身子,勒的他一口气没上来,眨眼间纳溪已经走出好远了。
“鬼君今晚还是老实度过此夜罢,莫要生出任何事端。”慕生枝冷眼将黑雾从自己背上扯出来,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在几乎要触地的一瞬间,那团黑雾变得与他同等高,在其中走出个翩翩少年,笑道,“今夜本君为客,席羽君就不拿出些主人该有的待客之道吗。”
“你!”
慕生枝气得要命,却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招惹旁人来。
夏琰冷哼一声,随即从他身上离开,又恢复往常那般冷淡残酷模样:“席羽君既然做不了薄情人,又何苦在我面前装寡淡。难道还觉得那事是我逼你的吗?”
呵,堂堂席羽君,呼风唤雨,若非他心甘情愿,又怎可能会受一个区区鬼君的威胁。
慕生枝被这番话刺的脸色难堪,可随即又恢复如常,讽刺道:“难不成鬼君还妄想与仙界攀上关系?”
夏琰愣了愣,似笑非笑,“一群蠢物,正事不做几件,倒是乐于抬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