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是一位叫贾贝兹·布思的绅士干的,他自1881年1月起就任职于谢菲尔德市英国联合银行,住在布鲁姆希尔区,昨日以巧妙伪造的支票成功地从该银行几家分行提取大笔现款后潜逃。
这桩案子明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策划的。布思先生利用了他在谢菲尔德英国联合银行一家分行工作之便,精心研究过一些人的签名而加以摹仿伪造。去年他还事先在那十二家分行都开了账户,以博取各行对他的信任,这就使他能够乘机提取款项。
他为了消除人们对他的怀疑,还在每张伪造的支票上画了两条平行线表示只能在银行转账而不能取现的办法,把款子存入他的账号,随后再用自己的支票提取那伪造支票存入金额的一半。
银行直到星期四上午才发现这起诈骗事件,这意味着那名案犯足有二十来个钟头的工夫得以逃之夭夭。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坚信警方很快就会把他缉拿归案,绳之以法,因为本报获悉伦敦警察厅数名最精干的侦探已经开始追踪。另传闻世界著名的犯罪侦查专家、贝克街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也已应邀协助追捕这名胆大妄为的诈骗犯。
“下面是一长段形容那名案犯面貌特征的文字,我现在就用不着看了,不过,可以留着备用。”福尔摩斯说,把报纸折好,望着我,“看来,这是一桩干得相当精明灵巧的案子。布思这个家伙还不一定很容易就给逮住,因为他尽管没有留下较长的时间用于逃跑,可咱们却不能忽视他为了作案而花了长达十二个月的时间来策划,其中当然也包括到时候怎样逃遁的计划。嗯,华生,你怎么说?咱们过去遇到过的一些小问题至少告诉咱们最有趣儿的案件不一定一开始就显现稀奇古怪的特征。”
“引用赛姆·魏勒的话来说,‘远远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恰恰相反’,”我答道,“就我个人来说,没有什么再比跟你一块儿去工作更适合我的兴趣啦。”
“那就这么定了,”我的朋友说,“现在我得去办理刚才说的那件小小的公事啦。”在我们分手时,他说,“记住凌晨一点钟在圣·潘克拉斯车站见。”
我按时早早抵达车站,但是直到站台上的大钟指针已经指到火车该离站的时刻,列车员快要关上车厢门时,我才看见福尔摩斯那瘦高的身影赶来。
“啊,华生,你早来了,”他高兴地大声说,“你想必在担心我会误点吧。今天晚上真是忙得够呛,一分一秒也没浪费。费利亚斯·福格说过:‘办任何事,只消好好利用极少的时间就够了。’我已经把他的理论付诸实施。现在我赶到了。”
“我可真不巴望你那样做。”我说,然后我们两个就在几乎无人的头等车厢里一个角落那儿面对面坐下,“要是那样,你就会误车了。其实使我感到惊讶的是你居然赶到了,真了不起!”
“我该考虑考虑这两起案件哪个更邪恶,”福尔摩斯故作庄重地说,“不过,咱们现在得睡觉啦,明天一定会挺忙碌而且疲劳。”
福尔摩斯有一个特点就是可以掌握自己的睡眠。遗憾的是他也能随意抵制睡眠,我常规劝他那会对身体有害,可他一旦陷入一个奇怪或困惑不解的问题时,往往一连几天几夜都不闭一下眼。
他把车窗帘子罩在台灯上,靠在他那个旮旯里,不出两分钟他那匀称的鼾声就告诉我他已经睡熟了。我自己可没有那种本事,只好靠在我那个旮旯里歇着。特快列车在黑暗中奔驰,我也就随着那有节奏的颠簸来回晃着脑袋。列车时不时从一座灯火辉煌的车站或一排熊熊烈火的锅炉旁穿过。我瞥一眼福尔摩斯,他蜷缩在那儿,脑袋耷拉在胸前,睡得十分酣畅。
直到火车驶过诺丁汉车站时我才睡着。后来车辆猛地震动一下越过铁道岔头,我才惊醒。天色已经大亮,福尔摩斯坐在那儿,正在忙着查看一本火车时刻表和一份轮船班次表。我晃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望着我。
“要是我没弄错的话,华生,咱们的火车刚穿过多尔和陶特莱隧道,如果是的,再过几分钟咱们就到达谢菲尔德啦。你看我一点也没浪费时间,而是在研究火车时刻表。顺便说一下,华生,这是出版界出版的一本最有用的书,连干我这行的人都片刻离不开它。”
“它对你能有什么帮助呢?”我惊讶地问道。
“嗯,也许大有帮助,也许没有。”福尔摩斯沉思地说,“不过嘛,手头掌握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无论如何也是好的。贾贝兹·布思这个家伙很可能逃往国外,如果这个推测准确,他一定会从这本有用的册子里寻找他需要的信息来安排逃跑的时间。顺便说一下,你刚才睡得香甜,我在火车停靠在兰开斯特车站时下去买了一份《谢菲尔德电讯报》,了解到布思先生是在星期三下午两点十五分用他伪造的最后一张支票从萨维尔街那个分行提取了现款。他雇了一辆双轮双座马车去了好几家分行,但是从这家分行到大十字码头则只需三分钟左右时间。我猜想他是按先后次序去那几家银行的,坐车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来到那家距码头最近的分行,这样他到码头时约摸是两点十八分。我发现有一艘快轮在两点二十二分从大十字码头离开,四点二十分到达利物浦,与这有关联的是白星轮船公司的‘皇后’号邮轮六点半从利物浦驶往纽约。另外还有一艘轮船在两点四十五分从谢菲尔德驶往赫尔,四点半抵达,然后六点半有一艘‘彗星’号荷兰邮轮从那个港口开往阿姆斯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