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未来已来:我们的担当
1.解决好这7000万人的问题,中国将诞生更多企业家
我们每个人都穷过。30多年以前,中国几乎到处可以看到贫穷。中国人习惯问“你吃饭了没有”,这是因为中国人穷怕了,穷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然而,人类历史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像中国一样,在短短30多年的时间里,让6.6亿人摆脱贫困!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一个相当了不起的创举。
没有一个国家和时代敢于提这两个口号
今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了不起的创举,这就是中国政府要在2020年让剩下的7000多万贫困人口摆脱贫困。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决心。
党的十八大之后,我一直在观察中央政府做出的各项重要举措,有两件事情是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做出决定的:第一,反腐;第二,全面脱贫。
我们公司拥有几万名员工,我不敢说我们公司没有一丁点腐败。一个国家花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么大的努力,全面地打击腐败、树立正气,我想,这个国家承受的痛苦一定是非常大的。但是,因为反腐倡廉,未来这个国家的市场机制将会更加完善,国家治理将会更加透明,这个国家将会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好。为了这些美好的未来,我们必须付出一些代价,不仅政府机构、官员要付出努力,所有企业也应该积极参与其中。所以,浙商总会群体提出“浙商永不行贿”,希望大家能够为这个国家的反腐倡廉工作做出贡献。
2020年,让7000万人全面脱贫,这个目标让我为之振奋!作为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30多年来,我们受益于改革开放。未来,我们能够参与到这场伟大的攻坚战中,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和福报。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呢?
50岁之前赚钱,50岁之后花钱
一位企业家曾讲,50岁之前赚钱,50岁之后花钱。我们要怎样把钱花出去,才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50多岁了,依然能够在全世界跑,去倾听、去学习、去思考,去做一些我认为对教育、医疗、环境有利的事情。我感谢我的团队,他们的努力工作使得我在50岁以后依然有机会去做这些公益的事情。
任何一家公司最珍贵的资源不是钱,不是机器,也不是技术,而是创始人和CEO的时间。我现在能够拿出时间去做公益,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件特别有福报的事情。我希望所有的年轻人、企业家能够在50岁之前好好工作赚钱,在50岁之后学会如何更好地把钱花出去。不过在这之前,我要给大家一个忠告:一定要让自己的企业好好地生存发展下去。如果你的企业不能好好地生存发展,那么你就需要别人来扶贫,帮你脱贫了。
毋庸置疑,解决7000万人口的贫困问题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有超常规的思考与路径。我所理解的扶贫、脱贫,可能与一些人的理解不完全相同。以前我们一提到扶贫,就想到要给别人钱,给别人物质,但大家忘记了,脱贫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从扶贫到脱贫再到致富,是三个不同的阶段:扶贫,是我们授人以鱼,解决的是一时的问题;脱贫,是我们授人以渔,给的是技术,解决的是长久的问题;致富,则是造鱼池、建鱼塘,营造养鱼的生态环境。
我们应该教会他们造鱼池、建鱼塘和养鱼,我觉得这才是我们这些企业家现在急需去做的事情。企业家在三个方面做得还不错:第一,企业家做事情必须有结果,没有结果的企业一定没有明天,没有未来;第二,企业家做事情讲究效率,别人做一件事只需要10块钱,你却要20块钱,别人只用3天,你却要花上5天,这样根本没有机会;第三,企业家做企业追求公平。从根本上讲,企业是不可能强迫别人一定要这样做或者那样做的,只有公平,才可能实现交易。要让7000万人脱贫,我们必须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我们必须走出昨天。
扶贫工作其实并不难做,只要把钱分出去就行了,但如何把钱变成财富,如何让钱持久地转化成财富,是巨大的挑战。我们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是说大家一定要去做同一件事情,我们可以从不同的方向去做扶贫工作。
读书不好的孩子不一定没有未来
谈到脱贫,我觉得教育仍然是最重要的,只有加大农村贫困地区在教育上的投入,国家才能实现长久的脱贫致富。
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不仅仅是精英阶层和受到良好教育的人士,更重要的是底层百姓的素质。如果底层百姓的素质差,这个国家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扶贫的根本是扶人,让人能够独立生存,能够懂得未来,能够充满理想。
我相信大家都很讨厌应试教育。看看今天的孩子,书包越来越重,考试越来越多,几乎所有孩子都被应试教育绑架。在我看来,孩子不一定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不善于读书的孩子不一定就没有未来。我就是一个不会读书的人。不会读书没关系,但一定要会玩,你可以体育很好、音乐很好,或者美术很好,这些都是使人自信的能力。
在贫困地区,你会看到很多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参与到中国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去了城市,他们跟着爷爷奶奶留在了农村,或者住在了寄宿学校。这些地方缺少足够的教学设施,教育理念也有很大的问题。试想20年、30年后,这些教育缺失的孩子将会对中国社会的发展产生怎样的影响?
在与十几位校长、几十位老师交流的过程中,我看到了巨大的机会。我觉得我们企业家和社会各界人士真的可以为中国的教育做一些事情,帮助一所学校、一个班级,哪怕只是一个学生。农村教育应该是中国教育最大的突破口,现在农村教育系统中最缺的就是“音体美”老师,如果我们能赞助一些音乐老师、体育老师,这些农村的孩子可能就会有一个很不一样的未来。
做公益、做慈善、做扶贫,不是说让我们去做一个又一个大项目,做小项目同样可以产生很大的影响。做公益,不是你给别人多少钱,而是你花多少时间去影响别人,唤醒别人的良知。
解决7000万人的脱贫,是中国难得的机会
中国的电子商务能够发展到今天,阿里巴巴能够发展到今天,不是我们这些人有多聪明,也不是我们这些人有多努力,世界上比我们聪明、比我们努力的人有很多,整个商业基础设施比中国好的国家也有很多,但我们超越了很多人。比如美国的商业基础设施比中国好太多,如果你想在美国做电子商务,你就要先想好怎么跟沃尔玛竞争。但在中国就不需要,我们要考虑的是怎么跟传统零售业竞争,他们以往的路子在今天不适合了。所以我觉得,贫困地区拥有巨大的机会。
中国发展了30多年,解决了6.6亿国人的贫困问题,诞生了我们这些企业家。这就是脱贫创造的财富机会。没有对这6.6亿人的扶贫,就没有中国经济的腾飞,更不可能有我们这些企业家。今天很多人都在抱怨怎么没有机会了,经济怎么越做越困难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如果我们能够解决剩下的这7000万人口的贫困问题,我相信中国还能诞生一批企业,还能创造一批了不起的企业家。
什么是机会?机会就是解决麻烦。哪里有抱怨,哪里就有机会。只要去解决这些困难,解决这些抱怨,就有机会。所以,对我们这些企业家来说,7000万人口的脱贫不仅是一份压力,不仅是一份责任,不仅是一份担当,更是一次机会。我们该怎么做,要好好想清楚。
编者注:
2016年8月5日,“加强东西协作 助力扶贫攻坚新路径”论坛在昆明举行,作为浙商总会会长,马云率数百位浙商参加论坛并发表演讲。
2.“双11”的贡献在于发掘了内需
2014年,天猫推出了全球购,这是我们今年的一个试点,我们主要是想为三五年以后全面的国际化做准备。我们现在所做的国际化、平台化和无线化都是在为未来做准备。无线化的目的是让中国农村的农民能够有机会享受城镇的生活,国际化的目的是希望全世界的小企业有一天都能够在网上做全球消费者的买卖。这两个设想我们正在做。平台化的核心想法是线上线下各种各样的商业机构、各个生态系统都能参加“双11”。我估计再有个三五年,到“双11”十周年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对年轻人的创造力感到惊奇。今年才第六年,我估计再有四年的准备,国际化就会水到渠成。
上市后的阿里应该怎么走
说实在的,阿里巴巴上市并不是为了钱,阿里巴巴的现金流很健康。我们上市的一个主要原因,是让公司的治理更加透明化,让全世界的股民、全世界的用户来监督这家公司,共同参与建设这家公司。
由于各种原因,阿里巴巴没有办法在中国A股上市。我们希望未来支付宝或蚂蚁金服能够在A股上市,让更多的参与者分享。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我想让蚂蚁金服接受全球的监督,让它更加透明、更加开放。
我对股价满不满意?还有没有什么好的题材能够让股价上去?这些问题我并不关注。我确实不能对股价进行评论,我也不想评论。我想阿里不需要什么题材去炒股价,一家公司的真正的股价应该是脚踏实地的业绩、长远的战略和完美的战略实施。
我现在是特别紧张的,我的紧张来自哪里呢?以前大家说阿里巴巴这不行那不行,但我知道,阿里巴巴其实比大家想象的要好,我们没有人家所说的那么糟糕;而今天,大家对我们的期待特别高,但我知道,我们其实没那么好。我们才发展了15年,这家公司还很年轻,做的事情也特别新,员工又都是年轻人。现在我们刚刚上市,人们对我们的期待这么高,说心里话,我的压力是挺大的。
我们要面临的挑战和困难还很多。股价上涨,股民可能很高兴,但是阿里的管理层、阿里的员工,包括我在内,我们还是应该认清我们自己是谁,脚踏实地地做自己,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手头上的活做好,认认真真地把5年、10年的规划做好。未来还有87年,我们只求今天能够踏踏实实。今天越踏实,未来阿里才越有可能走得更远。
“双11”不再只是价格战
阿里希望能够对整个中国经济做一些贡献。我们觉得外需不是问题,内需是一个突破口。我们很幸运,能够在这个时刻发现了这么一个方法,来挖掘内需。我们更希望未来能够参加城镇化的建设,把农村的需求都挖掘出来。我们也希望自己的技术、这个电子商务的平台能够帮助全世界的小企业,帮助全世界的消费者,帮助更多的中国妇女,让他们在未来三五年内能够买到更多全世界的好东西。
今年的“双11”购物节,天猫已经不是靠价格便宜来吸引大家,而是靠新产品、服务创新来吸引大家。靠打折、靠低价吸引消费者是不能持久的,必须变革。我特别希望,如果有可能,大家每年都来,我们来看看“双11”十周年的时候,我们到底能够跑到哪里,跑成什么样?我们都还很年轻,有些东西永远超越我们的想象。
编者注:
“双11”即每年的11月11日,是指以电子商务为代表的、在全中国范围内兴起的大型购物狂欢日,逐渐成为中国最大规模的商业狂欢活动。2014年,天猫“双11”单日成交总额达571亿元人民币。2014年11月11日晚上,马云来到阿里巴巴总部“双11”新闻发布会大厅,指出阿里未来的第一个试点就是全球化。
3.向农村!向农村!
年货节是我们为农民打造的一个节日,也是阿里巴巴继“双11”“双12”之后开拓的第三个节日。年货节是在延安创建起来的,延安的苹果和大枣是年货节的灵感之源。
我们搞年货节的目的非常简单,让辛苦一年的农民朋友年底有个好收入;让城里人能够买一份家乡的土特产,解一份乡愁;也让快递员腰包鼓鼓地回家过年。我们想让城里的年味浓起来,让陕北的小米和大枣、烟台的苹果、贵州的腊肉等这些特产在互联网上销售,让城里人都来消费。
这些年,大家都富裕了,但过年的气氛不如以前了。大家问,年货去哪儿了?对注重传统的中华民族来说,没有真正的年货,就没有过年的味道。广告词里说“今年过节不收礼”,但我们从2015年开始就应该讲:今年过节要收礼,收礼只收农家礼。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礼轻情义重,过年亲朋好友送年货是中国人的习俗。
小时候,我们在课本里学到,中国“地大物博”。但是,我们不能光知道中国地大物博,还得让城里的消费者知道中国的农村有相当了不起的产品。购买这些产品,本身就是支持家乡的发展,支持农村的发展。农民非常辛苦,心里也很苦。在我的家乡浙江,如果橘子丰收,农民掉眼泪;如果橘子歉收,农民也掉眼泪。如果有一年橘子卖好了,大家就一哄而上扩大种植,结果第二年又卖不出去了……
贫穷,不是因为农民不勤奋,而是因为农业文明和商业文明没有同步协调发展,农业文明没有跟上商业文明的发展。贫困,也不是因为贫困县、贫困村不努力,而是因为发展的模式没有跟上。
从“农民工”到“农民商”
国家已经提出了到2020年要确保贫困人口如期脱贫的目标。这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从来没有达到过的目标,很多人想都没有想过。反腐和全面脱贫,这是本届政府提出的最高难度的目标。既然提出了,全国人民就要共同努力,我们阿里巴巴作为互联网公司,能参与其中,通过创意、创造、创新去实现这个目标,也是倍感荣幸。
幸运的是,在我们这代人身上,全面脱贫有了可能性。由于技术条件的成熟,农村的手机普及率达到了80%以上。再偏远的地区,手机也能把你和世界联系在一起。过去,要想富先修路;现在,要想富,先要“修电子商务”,这个“修”是“修炼”的“修”。
30多年前,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土地上种东西归谁的问题。现在,农村电商要解决的是这片土地上生产的东西卖给谁的问题。农民知道把农产品卖给谁,是农业现代化的关键第一步。
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都没有彻底解决农民产销的问题。大数据是一种新的细化下的市场和市场下的细化,提前做预售数据分析,农民可以做到有预见性地生产,农业可以做到有计划地配置资源。加上智慧物流业、互联网金融的支持,这才是农村产业化、农业现代化的真正实现。
我们坚信,“公益的心态、商业的手段”是最有效的农村扶贫的发展之路。
这将是一次农村电子商务和新农村现代化的启蒙。八亿农民消费和农业现代化的启动,是中国产业转型升级的又一个方向和爆发点。我本人认为,未来10~20年,农业机械化、农业现代化、农村信息化将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亮点。农业现代化必将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增长极。
这是新一代农民的机遇。上一代的中国农民,很多人背井离乡到了城里,很多人做了“农民工”。现在,农民不需要抛弃土地就可以当“农民商”。这不仅仅是一字之差,新一代的农民正在用大数据、用互联网决定明年种什么、怎么种、卖给谁,正在用创意、创新和创造来改变命运。
我们骨子里都是农民
我们相信,年货节后的一年,至少会有100万在外打工的农民工回家创业。其实现在已经有很多农民回到了农村,开始用移动互联网卖各种各样的农产品。
今天,中国已经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离开了建筑工地,加入了快递业大军。不久的将来,我们相信新农村现代化的发展将让土地更加增值,很多年轻人会回到农村做新型农民、创业农民、产业农民,他们将是未来新乡村的缔造者。
我非常尊敬袁隆平先生,他把水稻亩产做到了千斤。我们希望通过互联网的手段,通过我们这代人的努力,把财富亩产做到1000美元,让土地成为农民真正的财富来源。
我相信,有很多人是在农村长大的,有很多人在农村有亲戚。其实,每个人的家园都在农村,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一个世外桃源。
我们骨子里都是农民,心都是扎在农村的。农村总有一天会回到它原来的样子,绿水青山。我们要留住绿水青山,留住蓝天白云,我们需要这样的现代化,而不只是工业化时代的城镇化,我们需要新时代的乡村化——随时能给我们的内心带来淳朴的家乡味、家乡情。农村电商一定能够让我们早一天看到现代农村的“桃花源”!
我想说,“双11”是属于网民的节日,而年货节是属于农民的节日。只有让农民富起来,去解决8亿农民的生活问题,去解决他们的致富问题,用商业的手段完善社会,用商业的手段解决贫困问题,中国才会有更多的机会、更多的希望、更多的未来。
我相信,经过我们10年的打造,中国年货节能够给全国各地的农民,给每一个创业的城镇和农村的年轻人带来巨大的机会。
编者注:
2013年9月,阿里巴巴宣布推出“千县万村”农村淘宝计划,在全国各个行政县、村招募村淘合伙人。在2014年天猫“双11”购物狂欢节上,农村淘宝交出了一年的答卷:覆盖170余县,超过8000个行政村,拥有超过8000名合伙人。村淘在“双11”当天成交额超过了3亿元人民币。12月23日,阿里巴巴在延安宣布首届阿里年货节启动。
4.消灭阿里容易,消灭假货难
过去几年里,我们付出了很多,也有不少成绩。2015年,我们给“双打办”[14]提供了几千条售假团伙的线索,协助警方抓了700多人。十来人的团队用大数据技术支持上万警力办案,破获案值超过30亿元的售假案,非常了不起!
从1999年公司成立开始,我没有缺席过任何集团层面的有关打假、知识产权的会议,今后也一样。集团其他会议我可以不参加,但打假的会议我必须参加。打假这件事,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成本地去做。阿里巴巴要成为未来商业的基础设施,治理假货、打击知识产权侵权是基础设施的基础,也是维持网络商业生态的根基。
我要申明,我们在打假和知识产权保护上的投入不封顶。打假团队、知识产权保护团队特殊化,将再增加300人。如果还不够,那就再增加。
淘宝是“中国制造”的一面镜子
我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打假?要明白,我们不仅仅是在为阿里巴巴打假,我们还在为我们的后代打假。众所周知,我们面临的假货问题并不只存在于电子商务领域。如果一个社会充斥着假话、假文凭、假球、假新闻、假唱,自然而然也会有假货。
假货是对整个中国社会的伤害。没有一件假货是我们生产的,没有一件假货是我们不想让它下架的。之前因为阿里严厉打击假货,在广东卖假货的人,在香港时代广场给我马云设了四天灵堂!
消灭阿里巴巴容易,消灭假货难。如果把天猫、淘宝关了,中国从此无假货,那我们马上就关。问题是关了没用。麻婆照镜子,把镜子摔了,麻子一样还在脸上。互联网就是中国社会的一面镜子,淘宝就是“中国制造”的一面镜子。
我们绝不能让下一代认为,不诚信、抄袭别人、剽窃别人的人也能够发财。这是不对的,这是贻害子孙后代的!如果那些有知识产权、有专利、有创新想法的人不能够成功,小偷、强盗却能够暴富;如果这个社会无视剽窃,人们都在使用假的东西,那社会怎么会进步?国家怎么会富强?我们怎么会成功?设想一下,如果你的想法被人剽窃了,而社会没有监管治理的制度去惩戒,那你是否还会坚持创新,你是否还会这么努力?
打击假货不只是阿里巴巴的事情,还关系到我们的下一代,关系到整个社会的生态发展。假货带给我们最大的伤害就是到了最后,不诚信的人比诚信的人得到的要多,假货让创新没有了价值。这是对国家和民族最大的伤害!
用技术承担起打假的责任
当年,一个王海就能造成那么大的打假风波。阿里巴巴有3.5万名员工,团结起来,用我们的技术、用我们的智慧和创新能力,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打假团队、知识产权保护团队面对的问题,相当于一个法院的知识产权庭的法官面对的问题。法官不可以轻易下判断,如果他不够专业、不够投入,不站在公平正义的立场上看问题,那是绝对不合格的。我希望阿里巴巴的团队里,能有像知识产权庭法官这样的专业人才。今后在知识产权的论坛里,在知识产权的经典案例里,要有与阿里巴巴有关的经典案例。
任何时候,问题越大,责任越大,机遇越大。我们不要小看今天的工作,如果阿里的打假工作、知识产权保护工作做好了,得到了全世界的承认,那么这个团队应该有资格去获得诺贝尔奖。因为我们消灭了一个巨大的障碍,这个障碍过去还没有人消灭得了,它会阻碍一个时代、一个社会、一个国家的进步。
不过,我并没有那么乐观。很可能我们这一辈人没有办法做到彻底消灭假货,但是,如果我们不下决心去做,不认真去做,不投入去做,不培养一批打假的专家,那我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不要纠结于搞清是谁的责任,只要是假的,我们就要一查到底、追究到底。我们有很多理由埋怨,有很多理由委屈。比如说,实名认证的银行卡是花钱从银行买来的,线下工厂就在工商局的眼皮底下,在别的平台谈妥,在淘宝上用一个补邮费链接完成交易。这些看起来都不是我们的责任,但我们必须把这个责任承担起来。
做打假领域的国家队
这么多年来,用传统的手段、机制和措施打假,打而不绝,还被认为越打越多。是时候让互联网公司来试试了,让我们用互联网的办法,用大数据的技术来解决问题。
阿里巴巴的电子商务占据整个中国六成多的市场,我们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我们要启动整个中国最专业的打假团队,不仅要打阿里巴巴网站上出现的假货,还要打线下的假货,甚至打其他平台上的假货。不仅我们几百个人的打假团队要做,集团的所有人都要加入进来,还要联合社会力量一起来做。
别以为把假货从我们的平台上下架,我们就尽到责任了。过去我们想尽办法把假货赶走,但是这样够吗?我们知道,假货在其他地方可以继续生存,而且生存得更隐蔽。仅仅把假货从阿里巴巴赶走,是对消费者的不负责任。要让假货没本事跑到友商的平台,才是真正对社会负责任。我们要让假货根本没有渠道销售,根本无法生产——总会有人盯上他们。
整个商业是一个生态系统。比如说要治理好雾霾,就要从整个格局看问题,而不是光治理一个区县、一个城市。打假是同样的道理。这么多年来,假货并没有被打光,反而“越打越多”,这说明老办法不灵了。老鼠那么多,你是打不光的,只有把老鼠生存的环境破坏掉,才有可能彻底消灭老鼠。希望大家认真思考,要有战略,要有使命,要有具体的战术;要有智慧,要有勇气,要有担当!
如果我们只组建一支打假阿里队,我们最终是不可能成功的。我们只有成为打假中国队,从全局来思考问题,才有可能成功。
阿里成立的时候有一句话,叫作“此时此刻,非我莫属”。我希望阿里的打假团队能够成为中国乃至世界上最棒的打假、保护知识产权的团队。
与人性的阴暗面斗争
假货就像病菌一样存在于我们周围的空气里,跟假货做斗争就是跟人性的阴暗面做斗争,这是一场永久性的战争。我们不会因为害怕病菌而拒绝空气,也不会因此放弃跟病菌作战的努力。
与假货的斗争,实际上是人性之间的斗争。假货是人性的贪婪所致,这是人类永远无法彻底摆脱的一场战争。有的人总是希望快速发财,还有的人总是希望不付出代价就能发财——人性本身就有这些阴暗面。每个人都要把那些不守信、剽窃别人、做假货、炒作信用的人坚决清理出去,将他们绳之以法。
我相信绝大部分卖假、造假、制假的人并不想一辈子这样下去,他们是因为旧有的商业模式、商业环境和贪欲,才选择了这条错误的路。我们要倡导那些诚信的人行动起来,帮助那些努力的人成功。支付宝能有今天,就是阿里巴巴在那时候让诚信的人先富起来,支付宝让信用等于财富。
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帮助人们培育起“诚信等于财富,创新等于财富”的价值观,让每一个有信用的人、有创新的人成功,那么我们现在要打击的绝大部分人,都愿意走到正道上来。
编者注:
阿里巴巴的电商平台已经拥有4.23亿消费者、上千万卖家以及10亿量级的商品,这使得阿里巴巴在打击全球假货贸易方面一直处于至关重要的位置。为了加大打假力度,2015年12月,阿里平台治理部宣告成立,郑俊芳女士出任平台首席治理官。两周后,苹果公司前法律顾问马修·巴希尔(Matthew Bassiur)出任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兼全球知识产权主管。2016年3月8日,阿里平台治理部举行誓师大会,马云发表演讲。
5.阿里巴巴对侵犯知识产权行为零容忍
阿里巴巴2014年上市的时候,我告诉我们的用户、员工和投资者,今天我们融到的不是钱,我们融到的是信任,是客户的信任、时代的信任、投资者的信任。每一天,世界都在关注我们能否坚守我们的信诺,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对得起这份信任,对得起我们自己内心第一天的梦想。
作为一家被全球关注的公众公司,接受和坦诚回应各界的质询是我们的责任。但是今天,当我看到媒体对我说的话断章取义、偏离事实的时候,我觉得我有必要更加清晰地表达自己真实的观点,这也是对所有人负责的态度。
我跟投资者分享了我们自己观察到的一些正在发展的趋势,我们发现,品牌商和他们的代工厂之间,品牌商和他们的既有顾客之间的关系链正在发生转移和变化。
首先,由于西方需求的疲软、出口的下滑,每天我们都看到大批中国出口加工企业因为客户订单的减半而面临生存危机,痛苦挣扎,他们在工厂设备、原材料和人员上的大量投资是他们所有的身家和事业所在。他们必须找到新的生存之路。
另外,电子商务的快速发展,给了这些加工制造企业一个面向国内市场销售的巨大机会。大部分加工制造企业已经开始在用互联网开创自己的品牌,他们正在聘请优秀的设计师,打造互联网的品牌和与消费者直接沟通的电子商务渠道。
这就是我要表达的真实观点,以及想分享与提醒大家的:这些新的基于互联网成功的企业,正在给那些基于传统、成熟的零售商业模式的品牌商带来巨大的冲击。这就是现实。
阿里巴巴绝不姑息纵容而是坚决打击假冒商品,品牌商和其知识产权必须受到保护。阿里巴巴的使命是支持那些创新和投资自己品牌的生产商。我们对侵犯他人知识产权的行为采取零容忍态度。
我们坚信,品牌和知识产权必须得到保护。无力保护原创设计、技术和商标无异于对剽窃的支持。这不仅对品牌方来说是有害的,对交易平台的诚信来说也危害深远。我们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容忍、姑息任何剽窃行为。
客观理性地讲,阿里巴巴已经是当今世界打假战线的领导者,我们投入了前所未有的技术、资金和人力用于我们的打假工作。我们不仅仅在线上跟假货作战,还联动各方面力量,推动对线下假货的生产和流通通道的打击。阿里巴巴强大的数据处理和分析系统使我们能够实时扫描超过1000万件新上线的商品,我们清晰地了解每件商品的属性,譬如商品商标、价格、地理位置、消费者的消费习惯、消费者反馈。事实上,我们每收到品牌商的一个产品下架需求时,我们的系统早已经主动下架了8个。
但我们不要忘记,这将是一场持久的战斗,而且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因为这是和人性的贪婪做斗争。跟回避这个问题比起来,我更愿意讲真话。
阿里巴巴建立了全球前所未有的网上商业平台,目前这个平台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在这个平台上,我们追求并推动品牌方和厂商能够与消费者进行直接的对接、交易,并确立良性的互动关系。这个平台越来越受到海量的消费者的喜爱,因此也吸引了无数小而美的商家和众多的国际性大品牌积极参与。这是各方客户对阿里巴巴的信任,我们有责任让这个平台更透明、公正,充满效率,让平台上的每个参与者的利益都受到保护。我们每天都在努力地保护消费者免于假货的侵害,努力和品牌商、监管机构及其他行业的合作伙伴分享我们的技术、经验,以及我们为保护知识产权所做的努力。
这就是我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阿里巴巴会毫不犹豫地保护品牌商的知识产权,因为这是品牌商多年创新和投资的结果。同时,我也有责任告诉我们的商业伙伴,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令人惊叹的变化,但我们有机会一起在浩大的变化中适应需求,持续快速地引领新的潮流。
阿里巴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这家企业发展102年的长远目标,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基于真实可靠的原则。阿里巴巴的使命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只要有助于大家判断未来,只要我们能看到趋势和潮流现象,我们就会清晰而坚决地讲出来,与大家分享。
编者注:
2016年6月23日,马云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署名文章,表明阿里巴巴打击假货的坚决态度。
6.浙商应当坚守“四个不”
一家企业没有经历过残酷时代,经不起风浪
我挺反对职业经理人掌控公司的。七年前,我们设计合伙人机制,为了说服大家,我举了一个例子:职业经理人跟企业家的差别就好比大家都上山去打野猪。如果职业经理人开了枪以后,野猪没被打死,冲了过来,职业经理人会把枪一扔就跑了;而如果企业家也没打死野猪,看到野猪冲过来,他会拿起柴刀冲上去。真正的企业家是没有什么畏惧的,他们不是被培训出来的,他们是从市场上商海中一路打过来的。
“春江水暖鸭先知。”对于经济形势,企业家是有直觉的。当前的经济形势确实不好,所以作为野生动物的企业家才要练内功。
我想先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当前经济形势非常不好,而且可能会持久不好,但我也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大家都不好。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既然大家都差不多,经济形势好跟你就没什么关系;反之,经济形势不好,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因为好形势下,烂企业多得是;坏形势下,好企业也多得很。中国绝大部分好企业都不是在好的经济形势下做出来的。因为我不懂技术,不懂管理,不懂财务,所以我专门研究一家企业在生长过程中,哪些灾难是一定要经历的。
我对企业失败的案例尤其感兴趣。经济形势不好的情况下,你会发现80%~90%的优秀企业都经历过三到四次非常残酷的失败。一家企业如果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时代,没有经历过内乱,没有经历过外斗,没有经历过阵痛,那它是经不起风浪的。
所以,股市好的时候,赚钱的千万别把自己称为投资者,那是炒股;股市不好的时候,依然赚了钱的才叫投资者。当街上的老太太都能在股市里赚钱的时候,你把自己称为投资者,我觉得不太合适。
那么,为什么经济形势确实不好呢?从最近的形势来看,美国在加息,估计还会再加息,资本外流非常厉害;人民币贬值,股市震荡,出口负增长,投资乏力,产能过剩,实体不振,大宗商品价格暴跌,企业家信心不足,新兴国家经济放缓,环境容量也达到了极限……几乎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日子好过。
但是,大家要记住,改革是不可能在好的时候进行的,改革是被逼出来的,创新也是被逼出来的;在今天经济形势不好的情况下,改革是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但是,改革也不要等中央政府下发一个文件才开始。
我不是自吹,阿里巴巴不是等中央下发文件说赶紧做电子商务吧,我们才做出来的。中国很多好的企业都不是说等出了某一个文件才去做的。事实上,一旦中央下发文件说要发展某个产业,你进去后死的概率反而是90%。因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一定会死,所以企业家的眼光判断是极其关键的。
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大家切记要冷静。我经常用一个故事提醒自己:暴风雨来临之前,有三个人要去同一个地方,第一个人有把很好的伞,第二个人有件很好的雨衣,第三个人什么都没有。暴风雨来了以后,有伞的人和有雨衣的人无所顾忌地出发了,但等那两个人到了目的地,一个摔坏了腿,一个摔坏了腰;可看看那个没有伞和雨衣的人,他只是花时间躲了两个小时,活动活动筋骨,等雨停了之后再跑出来,他竟然是安全的,也是最先到的。我们要把理性和感性结合起来用,这些道理大家都懂,做起来却挺难。
改革开放之前,中国的GDP和非洲最穷的国家也差不了多少;中国国企改革之前,85%的国企是亏损的;中国金融体制改革之前,四大银行基本上都是负资产。现在,全世界最大的银行都来自中国。中国这次供给侧改革,是因为产能过剩非常严重,不改不行了。那互联网产业好不好?我们也如履薄冰。
说到创新,大家都在创新,未来一段时间我认为经济的减速状态会持续,而且未来五到十五年内,我们国家能够扛住5%的经济增速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因为我们是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即使增长3%~5%,有些行业的增长照样是双位数,甚至有20%~30%的增长,当然也有一些是负增长。事实上,这个时候有些局部的负增长并不是坏事。阿里巴巴有一个很重要的考核指标跟别的公司不一样,我们有些部门是以增长率来考核的,有些部门考核的是今年5000人做的事情明年3000人就做成了,就要奖励,至于增长,可以不在乎。精兵简政很重要,而有些部门确实不需要了,关掉就要奖励。因为我们要思考清楚,在公司内部,哪些业务必须拿掉,哪些模式一定要改,哪些部门必须shut down(关门),有些手术必须是你忍痛也要动的。因此,未来五年到十五年,我越来越看好中国经济。为什么?这跟今天中国所做的改革有关。第一,反腐败为市场经济走向更加透明、更加规范化打下了一个基础;第二,扶贫是一个巨大机会。
政府对经济的影响力,在未来五到十五年会越来越弱,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市场的力量会越来越强,企业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只要你这家企业能够创造价值,并且持久地创造价值,你就有可能在市场经济中活下来。
今天很多企业的痛苦,一方面来自全球经济下滑的影响,另一方面,未来十年到十五年,当企业越来越走向市场机制的时候,你的机制不适应,你的文化不适应,你的人才不适应,你的组织不适应,那你就会死得很惨。
转型一定是有代价的,就像拔牙一样,一定会痛。但这个病你不治疗,就会天天痛,虽然不会痛死人,但会搞得人痛不欲生。改革带来的阵痛,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和容忍度,要扛得住。大宗商品价格一定会往下掉;落后的产业一定会关停并转;以前卖得出去的东西,今天就会卖不出去,这个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没有哪一家在顺风顺水中长大的企业是能够经得起长久考验的,要想经得起长久的考验,就要折腾自己,不要去折腾市场。我们强的时候去折腾市场,形势不好的时候折腾自己,蛮好的。
企业出现危机,考验的是CEO和企业文化
第一是考验CEO,第二是考验企业原来设定的文化是否扛得住。CEO主要有两件工作,形势非常好的时候一定要做判断,什么东西是不好的,哪些危机是必须消灭掉的;形势不好的时候,员工和市场一片悲哀的时候,CEO要找出好的机会在哪里,让员工充满信心。这是CEO的第一职责,只有领导者才会做这样的事情,职业经理人是不会思考这些问题的。
这就要求企业的CEO具备眼光、胸怀,还有实力。
第一是眼光,眼光是看问题的角度、深度和广度。在经济困难的时候,当企业面临困境的时候,所有的老板都应该静下心来回答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什么要做这样一家企业?当初你看好的那些东西今天还在不在?你今天看好的是什么?你相信的是什么?不是说别人说这个行业很好,竞争对手在做这个,政府在鼓励做这个,你就做,而是你到底有没有想明白这是不是你想干的,就算死也要死在这条路上。只有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了,你做了你所热爱的事情,你做了你所相信的事情,你把相信你的人、相信你做的这件事情的人集聚在一起,你才有机会,你才有能量。
第二是胸怀。在变革的过程中,年轻人成了一支很重要的力量,但年轻人的想法可能真跟你不一样,所以我们对年轻人,应该学会倾听。虽然有时候年轻人未必是对的,他讲的很多话跟我们讲的不一样,但对你而言,这就是开阔思路。这个胸怀很重要。
第三是抗击打能力,既不要盲目乐观,也不要盲目悲观。这十年来,我们每逢年底和年初都要说“难”,阿里的员工已经习惯了,2003年说2004年越来越难,大家准备好;2004年说2005年越来越难,还是要大家准备好……确实,你只有看到最艰难的东西,才能保持客观冷静,这是对的。如果你没有看到未来的困难在哪里就沾沾自喜,你的乐观就是盲目的。企业家要非常明白,你这个行业的什么东西会让你死。
阿里巴巴跟其他企业的区别在哪里?我们花很多时间去考虑公司内部怎么改革,以适应未来。
2012年,阿里做过一个预算,2013年所有指标、利润、收入翻一番。2012年,淘宝、天猫如日中天,我说我们必须翻一番,其实我心里知道,我不说也会翻一番的,但翻一番的基础是什么?当时,我请大家做一个“人”的预算,翻一番要招多少员工?那时候,阿里总共已有两万多名员工,做出来的预算说如果要翻一番,需要再增加8700人。我说不行,不能接受;第二次重新做计划是7800人,我仍然不能接受;最后一次缩到5000人,我还是说不行,只能200人!超过200人,所有员工,包括管理层,包括我在内,统统没有奖金,没有年终奖。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所有的指标翻了一番还多,而新招人数只有将近300人。这说明,改革就是逼出来的。
办法是要想出来的。因为你把门堵住了,员工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在技术上完善,在产品上完善,在制度上创新,否则他们做起来就很简单,加人、加原材料就是了,可那就乱套了。
所谓改革就是改革自己
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现在的机会还是非常多的。
第一是消费的拉动。今天中国所处的消费市场的位置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我希望大家重新审视整个中国的消费市场。只有懂得了中国市场和市场规律,你才有可能做起来。比如,在美国用得好好的东西,到中国来有时候反而不灵了。美国人是花明天的钱,花人家的钱,中国人是花昨天的钱,花自己的钱,两个市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再比如,我发现很多企业,尤其是跨国企业,他们经常给高管加工资,但是中国企业一定要给普通员工加工资,这是倒过来的。高管加工资,你一个月给他加五万、十万块钱,他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他觉得我反正就挣两百万;但是你给普通员工加3000块钱、5000块钱,他会非常感谢,而士气就是企业的战斗力。
还有一点很重要,中国人一天到晚研究美国,但我们更需要研究自己,研究中国这个独特的市场,研究它的市场规律。我认为了解了中国人的人性,了解了中国的市场,就可以找到机会。
有人抱怨互联网经济,其实根本不用抱怨。你抱怨,它在;不抱怨,它还在,而且它长得越来越快。大家说实体经济不好,但是,这次参加“双11”购物节的商家中,75%是新的实体经济,他们这些公司完全按照消费者的需求来生产,特别是年轻人和新兴群体的消费需求,这些新生代创造出来的需求以前都没听说过。所以,新实体、新消费正在诞生,不是实体不行了,是你自己的实体不行了;也不是零售不行了,是你们家的零售不行了。
第二是改革的风口。中国现在所处的改革阶段千载难逢,特别是反腐败,还有全面脱贫,这是我们巨大的机会。在过去的1000年当中,中国的GDP有800年是领先的,但也有两百年是落后的。就是因为改革开放,我们用30年就回到了世界第二。到了今天,我认为市场倒逼改革的压力是难得的,但是不要等待改革,而是要创造改革。创造改革很重要的一点是从自己的企业开始创造起来,从自己的企业开始改革起来,不要等。
第三是科技的风口。过去20年,互联网公司很风光,但是20年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第一次技术革命,从蒸汽机发端到完成有50年时间,前20年是技术革命,后30年是技术应用。第二次以能源驱动的技术革命也是这样,任何一场技术革命,都是后面30年才真正发力的。
今天我想告诉大家,20年的互联网公司,刚刚过了21年,后面的30年,不管你是“+互联网”也好,“互联网+”也好,变革都势在必行,并且远远超出大家的想象。
未来30年,商业的模式是什么?跨界、小组织、快速文化创新……组织架构在发生很大的变革。
但中国企业不用太担心,因为在座的浙商的企业,绝大部分发展了10~15年左右,如果已经是100年或者80年的企业,那改起来是非常痛苦的。
今天,在DT时代,所有的企业都是透明的、分享的,所有的企业都必须是创新的、独特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消费者要求你透明,消费者要求你分享,消费者喜欢的东西是创新的、独特的,如果你不是一个以消费者驱动、以客户驱动的企业,基本上要做死。
所以,一切围绕客户,围绕消费者去转,这个企业在21世纪才有机会。所谓改革就是改革自己,适应未来,适应消费者,适应需求。
还有一点,未来的世界不会建立在规模经济上,不会建立在金钱、权势和力量上,而是建立在知识、智慧和创新上,而且很多问题是在发展中解决的。比如交通工具,以前大家用马车,马路上就会有很多马粪,大家就讨论怎么解决马粪的问题,要有人去捡、去扫。汽车出现以后,马粪开始减少了,当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在马粪上的时候,少部分人把注意力放在了汽车上,于是围绕汽车生态的产业圈慢慢建立起来……很多公司需要想一想,未来是什么。
对任何东西都要有前瞻性的思考,为未来改革今天才有意义。
今天,大家思考一下,如果你在十年以前,什么事情今天做会不一样?同样的道理,你站在十年以后思考现在,我这家企业必须做什么事情,十年以后才有机会?你越不知道明年怎么过的时候,越要思考五年以后、十年以后。
21世纪,企业一定要高度注重组织变革,组织、人才、变化,经济不好的时候,就要在这些方面练内功。当年,毛泽东在延安做了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第一是建立抗日军政大学,用以培养干部;第二是开展延安整风运动,以统一价值观和使命感,重塑理想主义;第三是南泥湾开荒,要先活下来。今天,在经济形势不好的情况下,企业也要思考这几个问题。
首先,要用理想主义继续保持对未来的乐观,想清楚你这家企业要做的什么事情是别人做不到、做不好的。其次,要重新培训管理层和员工,因为好的时候,大家是靠市场和运营;不好的时候,冷静下来,要学习管理,重新整理人才,把不好的人请出去,把好的人请进来。这时候加入公司的人往往是想清楚了才来的。
再说南泥湾开荒,请大家在困难的时候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产量搞好!
企业永远要把资源放在可以听见炮声的第一线上,只有第一线的员工创新的速度越快,创新的成本越低,你才有可能赢。
浙商“永不行贿”
浙商这个群体,我觉得是很了不起的!遇到困难的时候,大家会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办、怎么做,非常团结。
我认为,未来的非政府组织(NGO),如非政府商业组织的发展会越来越好。但商业企业必须自律,必须有自我管理,要有自己的生态系统,要了解行业趋势。以前是政府制定规则,我们跟着走,今后是我们自己制定出规则推荐给政府,建立未来我们的行业体系。
我希望在浙商总会,有一批有底线、有目标、有理想的人团结在一起。作为一个商会,我们确实没有太多经验,我们要向一些地方商会学习。我们要团结在一起,做好服务,做好对行业和企业的判断。同时,我有一个提议,我希望加入浙商总会的企业能坚守“四个不”,“四个不”的基本纪律就是我们的底线。
第一,不行贿;第二,不逃税;第三,不欠薪;第四,不侵权。
我也建议浙商建立一个应急机制。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有时候出一点问题,整个公司就乱套了。一旦浙商总会的某家公司出问题了,就启动应急机制,由总会派出的人来帮助他们决策并提供必要的帮助,在资金、政策、法律、控制管理各个方面提供援助。这需要我们建立一个机制,逐渐地把一个商会组织变成优秀的行业商会。这条路会很长,我作为第一任主席,希望通过这个共同的目标先将大家凝聚起来。
我们努力给政府提出好的建议,才能建设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商会组织。在日本、韩国,优秀的商会很多,但商会必须跟国家经济、世界经济的命运融合在一起,在商言商。
最后再讲一点,浙商应该多学习,多思考,多走出去,投资自己、投资自己的员工。
我觉得中国的企业家,包括我在内都算比较土的,而且层次比较低,有时候还比较俗。我满世界跑,在见过很多企业家之后,我发现老板的品位有多高,就决定了员工的品位有多高,而员工的品位有多高,就决定了产品服务的质量有多高。请大家多出去走走看看。我组织了阿里巴巴最大的团队去达沃斯开会,让他们看世界,看全球的企业家在谈什么,看人家的境界和眼光与我们自己有什么不同。虽然不一定能做成什么生意,但是对你之后的管理、决策一定有帮助。未来的企业很少是本地的企业,不管你愿不愿意,地球就是一个村,而且未来的企业,谁越能解决社会问题,越能担当,成功概率就越大。
编者注:
2016年1月10日,作为浙商总会会长的马云在浙商总会“2016浙商经济形势分析研判会”上发表演讲。
7.如果地球病了,没有人会健康
有朋友听说我要来参加气候变化大会,说我疯了,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事不做,却跑到巴黎来做这事?在中国,每当有人对我不满意,或者觉得我疯了的时候,就说我是外星人。
如今北京的雾霾特别严重,这几年我的亲戚和朋友也有人被癌症折磨,有人说这都是环境变坏所致。每当我想到这些,就希望自己真的是外星人,可以逃回我的星球。但是很可惜,人类只有一个地球,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环境问题是人为的,必须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环境问题不仅仅是政治家讨论的问题,也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今天,我们已经没有选择。
我13岁去一个湖里学游泳,水很深,我差点淹死。5年前,我再回到那个地方,湖水已经基本干涸。大家知道中国人最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什么图片吗?是蓝天。看到蓝天,我们兴奋得不行。我担心50年之后,孩子们会问我们什么是珊瑚礁,什么是大象,什么是老虎。有一天,它们都可能会像恐龙一样消失,我们的后代可能只能通过标本或者视频来了解它们。
约翰·肯尼迪说过,我们的问题是人为的,所以可以由人来解决。我想说的是,我们的环境问题是人为的,所以必须由我们自己来解决。我想我们这一代人,从自然能源中受益许多,现在也从中受苦。所以,我们这一代需要做出的弥补也应该是最多的。
但是有人会问:那么为了环境,就不发展经济了吗?商机总是出现在抱怨最多的地方。如果昨天我们还把气候变化当成我们面临的困难,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就应该把这一切当作机会。
创新是逼出来的。如果我们迟早都要改变自己去适应变化,为什么不提前改变,分享改变,形成标准?
10年前,阿里巴巴的年轻人算过一笔账:10笔电商交易要消耗的能源可以煮熟4个鸡蛋。现在,他们已经让这个能耗下降到煮熟1个鸡蛋。他们做了很多创新,比如通过深层地下水来天然降温,可以节省服务器60%的能耗。今天,这成了阿里巴巴通过技术创新获得的竞争能力!
有人认为,发展和保护地球是一对矛盾。我认为,做正确的事和正确地做事不是矛盾的。这不是我的问题或你的问题,不是我的责任或你的责任,而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政府、企业家、科学家都要学会合作。
今天,我们不应该再争论谁对谁错,谁应该承担更多责任!今天,我们应该讨论的是谁能提出更好的办法。如果地球病了,没有人会健康。今天的任务不仅仅是寻求一个大家都认同的协议,还要找到一条在不伤害地球、不伤害我们后代的前提下,人类依然能够繁荣发展的道路。
如果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人类将没有赢家
我从TNC[15]学到了很多。在中国,我们有40多个企业家成立了“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基金会在四川买了地,保护森林,帮助熊猫生存。基金会劝告当地农民不要再砍树了。农民说,我们得生活,不砍树怎么活下去?我们发现当地有一种蜜蜂,我们就教他们生产蜂蜜,在网上卖,用新的方式生存下去。
企业家总是能找到办法,只要从我们的内心出发来做生意。但我们不能以地球为代价来做生意。应对气候变化是一场人类必须打赢的战争,这场战争若是失败,就意味着没有人是赢家。若真的失败,也就没有人类了。
人类在懂得使用石油这种能源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可以踏上月球。未来30年,我们必须改变原来的方法。未来,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任凭子孙后代遭受环境继续恶化带来的痛苦,要么给地球带来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环境。
过去200年,知识和能源使得人类有能力对外部世界展开探索,不断满足人类的欲求。人类做了所有的事情来改变生活。未来30年,数据和新能源会让我们探索自身成为可能,让我们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世界。
过去200年,知识等于力量,人类依靠知识的力量发现、发展。知识让人聪明,让人知道自己要什么,怎样才能得到;而智慧让人知道了应该放弃什么。人类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是时候该学会放弃些什么了。
我们面对的是一场关于人类战胜自身弱点的战争——我称之为“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们要找到人类共同解决难题的力量。
能够参与“第三次世界大战”,我和我年轻的同事们感到很荣幸。我们是用我们的知识和智慧向贫困宣战,向疾病宣战,向气候变化宣战。如果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人类将没有赢家!
编者注:
第21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于2015年11月30日至12月11日在法国巴黎举行,195个国家和地区以及近2000个非政府组织派代表参加。12月6日,马云受邀在大会上发表了主题演讲。他指出,现在我们要打的是一场针对自身弱点的战争,我们保护的是自己。
8.做公益就是经营自己的人性
当下股市行情不好,经济低迷,企业家的压力很大。我现在的目标是前20年挣钱,后30年花钱。比尔·盖茨还是微软公司CEO的时候,神清气爽,但是做了两三年公益以后,头发都白了。可见,做公益比经营企业要难太多。我们都是平凡的人,做公益,就是经营自己的人性。
我先给大家讲第一个事例,裸捐的问题。比尔·盖茨到中国北京组织了一次晚宴,请很多中国的有钱人去,号召大家裸捐。我思考了好久要不要去。现在的中国,从整体上来说,经济发展不平衡。北京、上海、深圳、广州并不能代表中国的经济情况。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企业家的资源是有限的,企业家应该把钱花在投资上,为社会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创造更多的财富,这是企业家的第一责任。
在美国,你可以把钱交给比尔·盖茨,但我们把钱交给谁?中国缺乏公益基础设施,缺乏公益法律体系,缺乏公益人才培养体系,也缺乏像比尔·盖茨这样的人才。
我认为企业家的钱不是企业家的。马云现在是中国的首富,但我认为“首Fu”的“Fu”应该是“负责任”的“负”。如果你认为这个钱是你自己的,你可以花天酒地,那你一定会待在监狱里。当你拥有一两百万的时候,你很幸福,这是你的钱,你可以自由支配;当你有一两千万的时候,麻烦就来了,你要考虑人民币的贬值,你要考虑收益;当你有十几亿、几十亿的时候,这就不再是你的钱,这是社会对你的信任,委托你帮忙管这个钱。
第二个事例是关于日本大地震的。2011年日本发生大地震时,云南也发生了地震,我们公司内部自发组织捐款。公司内部出现了两派,有的人说要给日本捐款,有的人认为不应该把钱捐给日本。最后,我们捐了300万元人民币给日本,而捐给云南的钱要少一些。结果,网上一片骂声。最后,我给大家写了一封信。我说捐款这件事,你捐是对的,不捐也不一定错,但你自己不捐,让别人也不捐,那就是错的。此外,灾区不会因为你这点钱而发生变化。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仅凭公众的捐款来解决灾难问题。捐钱改变的不是灾区,改变的是你自己。因为源于你自己内心的一个举动、一个举措,改变了你自己之后,世界自然会因此不同。
第三个事例是我参加了一个公益机构,这个机构里有一个很能干的秘书长,我跟他开了两次会,他两次都迟到了。我问他原因,他说:“我是免费的,是义务劳动。”我立刻给他开工资,我们不缺这份工资,我们缺的是一个有专业态度的人才。越是公益人才,越要有专业精神。
公益机构的钱,是大家点点滴滴的积累。公益人士除了要有善心,还要有善能,有善力。他们的专业能力和敬业精神非常重要。你不一定是某个领域的专家,但你得懂得怎么做好公益项目,如何落实这些公益资金。你得是一个善良的人,整个公益体系才能够把你的善意不断释放出来。我觉得,这世界上最累的事就是做好人,而且是一辈子做好人。
世界上有三类人让我感动
我现在是TNC中国区的主席兼全球董事。刚加入这个机构的时候,我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组织。我去参加他们的活动,让我很震撼的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企业家,日理万机,却愿意花三天的时间开会,分组讨论巴西、秘鲁、马来西亚面临的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开会的第一天,我很不解;第二天,我被感动了;第三天,我也积极参与进去。最令人感动的是,这个公益机构在关心着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我们很认真,因为我们热爱这项工作。
世界上有三类人让我很感动:企业家、科学家、社会媒体人。企业家的责任是什么?效率,用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同时讲究要有结果,因为没有结果的企业都会破产。社会媒体人负责什么?跟社会沟通。还有科学家,科学家会告诉你怎样才是正确地做事,环境该怎么保护。
中国的公益事业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跟其他国家相比,我们还有一定的差距。人与人之间不怕有距离,就怕你不知道有距离。我们是否可以向欧美国家多学习一些好的制度和体系,多学习如何选择正确的方向,以及怎样才是正确的做事的方法?
在寸土寸金的纽约有一个中央公园,占了很大一块地,里面世世代代不允许做房地产开发。中国是否还有这样的地?不管有没有,这些理念和思想都是我们可以借鉴和学习的。
我不同意环境保护极端主义者的一些做法,要用正确的方法做正确的事情。中国的雾霾是怎么造成的?可以说,雾霾在一定程度上是我们处理事务的心态造成的。我自己的理解是,心态影响生态,生态又反过来影响你的心态。抱怨没有用,别抱怨,既来之则处理之。怎么处理?公益在于给予,公益在于参与,公益在于一点点的行动,公益在于唤醒人性、唤醒良知。
我鼓励大家参与公益行动,有能力做一些慈善也挺好。慈善要低调做,公益要高调做。其实,捐一块钱跟捐一个亿没有差别。做公益就像跑马拉松,不在于你跑得多快,而在于你能否坚持跑到头。说到底,我们是在跟人性中最不堪的部分较量。中国社会的完善,不能靠政策,要靠我们人性的觉醒,靠人心的平稳,靠公益的自觉。所以,要加强善心、善愿、善能的培养。同时,我们每个人不要辜负善心、善愿,要把它们组织好,把它们落实下来,把它们变成一个个真正的行动!
编者注:
2015年9月15日,马云在北京大学首届社会公益管理硕士项目开学典礼上发表演讲。
9.公益的本质是唤醒善良
看到我们搞公益,很多人说我们应该把时间放在赚钱上。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一个人到底应该把时间放在哪里才是最正确的。
7年前,阿里巴巴集团从钱塘江北岸搬到钱塘江南岸,我们搞了一个活动。有些员工会游泳,我们就让他们以接力赛的方式游过钱塘江。当最后一棒员工上岸的时候,我们发现他们身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和各种各样的垃圾。那一天,我们所有的员工都非常震惊,我们没有想到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想到我们每天喝的水这么脏。
从那一天起,阿里巴巴的所有员工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世界不够好,你即使过得再好,也没有意义。所以,从那一天起,我们决定把阿里巴巴每年3‰的营业额作为公益基金,用于城市、国家的建设和世界的环境保护。
我们本以为那样做就已经足够了,但我们很快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公益需要钱,但光有钱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公益和慈善还是有点差异的,慈善在于给予,而公益在于参与,在于点点滴滴的行动。慈善可能以给钱为主,而公益需要你花出的是时间、激情、智慧以及所有你可能拿不出来的东西。你未必有能力去做慈善,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可以去做公益,参与公益。
做公益、做慈善都是人生中最大的福报
7年来,我们发现,在公益的路上,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他们一直在探求,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改变着生活、改变着我们这个世界。所以,我们觉得我们这批人需要有一个平台,需要有一个机会来分享、交流我们的经验和看法。
公益人之所以受到尊重,是因为他们在世界上做了自己利益范围以外的事情,付出了时间和真心。公益和慈善不同,慈善是给出自己的善心,而公益在于唤醒更多人的善心。慈善是个人的行为,是善心,背后捐了多少钱,是个人隐私,把慈善做得太Public(公众的),味道可能会变。而公益是以群体行动为主,公益应该Public,把公益做得太Private(私人的),就会缺乏影响力。公益不是看你花了多少钱,而是看你唤醒了多少爱心。
人们经常在问,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我一直觉得,从太极哲学来讲,人刚出生的时候,是50%的善和50%的恶合在一起,是教育、是文化、是信仰把我们的善累积了起来,使善超过了恶。但是,由于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原因,恶的东西、坏的东西往往会淹没我们的善良。所以,我们需要擦洗我们自己的良心,擦洗我们自己的善心,而唤醒我们擦洗自己善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参与点点滴滴的公益行动。
这世界的穷,你救不完;这世界的病,你治不光。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善意和善心给唤醒,这就是我们每年到处参加各种公益活动的初心。
公益和慈善不同。慈善需要善心,公益除了要有善心,更要有善能,只有有能力,我们才能把事情做好。我们一直坚信“公益的心态,商业的手法”,这是做公益最好的办法。政府考虑的是如何把事情做得更为公平,科学家是考虑如何把事情做得更为准确,而企业家考虑的是如何把事情做得更为有效。
今天的公益事业,政府、专家、企业家都应该加入进来,因为这些能力合在一起,就是巨大的善能。我们应该一起努力,一起行动起来,真正做到有结果、有效率。
我认为心态、姿态和生态是联动的,人的心态的好坏会影响人的姿态的好坏,而姿态的好坏又会影响我们这个社会的生态。
今天的雾霾其实不仅仅是环境的问题,还是我们这个社会心态的问题。心态出了问题,生态自然会出问题。中国有句古话,人定胜天。“人定胜天”的“天”是天灾人祸,而“定”是人的心态定,只有人的心态定了,我们才能够战胜天灾人祸。
我认为,儒释道思想就是今天我们需要的心态,也是我们每个人需要的信仰,即感恩、敬畏和珍惜。我们对昨天充满感恩之情,我们对明天充满敬畏,我们对今天充满珍惜。只有每个人都开始改变,参与点滴的行动,我们的社会才会更好,世界才会更好。
编者注:
2016年7月9日,马云在首届全球XIN公益大会上发表演讲、阐述自己的公益观。
10.做乡村教师的代言人
教师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因为教育给了我们希望。
我们启动乡村教师计划,是希望借此唤起全社会对乡村教师的关注。只有全社会都尊重乡村教师,乡村教育才能吸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参与其中。在乡村,也许教师们没有很好的教学设施和设备,但他们是乡村最温暖的阳光,是他们的改变、他们的投入、他们的坚持、他们的执着、他们的敬业唤醒、启发了孩子们和整个社会。
我们为什么当教师
我毕业于杭州师范大学,从事了6年短暂的教师工作。中国有300多万乡村教师,他们肩负着教育4000多万乡村孩子的使命。“马云乡村教师计划”准备每年投入1000万元,这些钱真的是微不足道,并不能解决乡村教育的根本问题,但我希望我下半辈子都能够作为乡村教师的代言人,唤醒整个社会、整个民族、整个国家对乡村教师的关注和重视。
我对英文非常感兴趣,我的英文启蒙老师对培养我的兴趣起了很大的作用。我的英文老师早上在教师进修班学习英文,下午来教我。他的英文水平有限,但是他很懂得怎么教我。他常常鼓励我说:马云,你的英文发音不错。简简单单的表扬,燃起了我对英文的兴趣,从那以后,一发而不可收。于是,我就超越了我的小学老师、中学老师,进了大学深造。
很多年以前,有一次我去农村,大概早上五点多钟,在路上碰到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七八岁,手上拎了一个包,还背了一个大书包,在黑暗中走着。车刚好停下来,我问小姑娘去哪儿,她说去读书。才五点多钟,她要走10多里的路去读书。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我应该为农村的孩子们、教师们做点什么事。
我一直觉得做慈善是隐私,是自己的事;而做公益最主要的目的是唤醒人们的良知,让人们都来参与。所以,我觉得要低调慈善,高调公益。
教师对人的影响之大,超越了我们的想象
我今天自封为中国乡村教师的代言人。30年前,我考上了师范大学。大学四年里,我每天考虑的就是毕业以后如何可以不当教师,因为那时候我觉得当教师没出息。结果,当了六年教师以后,我发现自己改变了,我开始觉得教师这个职业是最有意义、最温暖的职业。因为所有的教师都希望自己的学生有出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当上县长、当上科学家,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成为出色的企业家。虽然后来我离开了教师岗位,但离而不弃。我觉得,我仍然能够把我的经历和想法分享给更多的人。
教师对一个人的影响之大,超越了我们的想象。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去一个乡村做了一个多月的代课老师。到了那里之后,我被那里的环境和学生的素质深深震撼了。六七年以后,我的二十几个学生中,有三个考进了大学,几个考进了中专,他们给我写信,感谢我在近两个月的工作中给他们的鼓励。所以,教师这个职业可以考验我们有多强的心、多温暖的心、多阳光的心去改变别人、影响别人,而孩子们是最容易被影响的。
虽然乡村学校的教学水平、教学设备都没有城市里好,但我们可以多花点时间在孩子的体育、美育上。我相信,乡村学校学生的学习能力应该是在体验生活中、在团队配合中培养出来的。团队合作是从体育精神里来的,在共同打篮球、踢足球的过程中,孩子们会意识到团队的重要性。如果我们懂得了音乐,我们就可以体会美好、善良、友情,在寂寞、痛苦中找到灵感;如果我们懂得了美术,我们就可以打开视野,释放想象力。
我相信,人只要有学习能力,获取知识只是个时间问题。所以,我希望我们的乡村教师能够在“育”方面多下功夫。
现在只是刚刚开始,需要我们去做的事情还很多。我希望我们能够通过移动互联网、通过手机、通过电脑、通过电视,帮助更多的乡村教师。我有责任为乡村教师代言,我也为此倍感荣幸,这也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报——我的公益基金参与的第一个项目是乡村教师计划!
编者注:
2015年9月16日,在北京师范大学学生活动中心,“浙江马云公益基金会”发起人马云和现场的150位乡村教师共同启动了“马云乡村教师计划暨首届马云乡村教师奖”项目。该项目计划由公益基金会出资1000万元设立“马云乡村教师奖”,在四川、陕西、甘肃、云南、宁夏、贵州六省区寻找100名优秀乡村教师,入选者每人将获得价值10万元的奖励,包括9万元现金和价值1万元的专业发展支持,分3年发放。此后,该活动将每年举行一次。
11.中国的“教”和“育”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我想人生下来,可能一半是好的,一半是坏的。但是,因为有了教育,人身上好的这一面不断地被唤醒,不断地被扩大,而坏的东西被遏制。把人的善意、智慧唤醒,这是老师的工作。在我们的人生中,对我们影响最大的人,除了父母之外,可能就是老师了。
每位老师都有机会点燃别人心中的灯
当老师是有机会发现和培养明星的。我读书的时候,不算是一个好学生,但肯定也不是一个坏学生。我小学是在杭州市中北二小读的,不是重点小学,学校的教学目标就是按部就班地把小学生变成中学生。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我相信我当时的老师也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一个叫马云的学生能够变成现在这样。
老师的一项很重要的工作是什么?是帮孩子找到自信,让孩子学会做人。一个优秀的老师会发现孩子身上优秀的品质。老师如果能唤醒孩子的潜质,在孩子今后的人生中,这些东西会一直激励他。
我记得很清楚,我的语文老师孙老师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闯祸,家里人和同学们都骂我,只有孙老师告诉我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事情是错的。刚上大学的时候,我自认为我的英语口语不错,甚至胜过老师,但没想到那一年我的口语考试被老师判了不及格。我最得意的一门课居然得了59分!我特别生气,甚至去找系主任评理。10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老师的用心。因为那时候我很狂傲,如果老师不这样当头棒喝,我就不会知道天外有天,就不会有今天的马云。是老师点醒了我,告诉我做什么事情都必须把握好度。
我跟中国其他很多企业家不一样,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是老师出身。老师有一个很重要的品德,是其他职业无法拥有的:老师永远希望学生超过自己。
从“音体美”中学习做人的道理
教育问题很复杂,要一分为二来看。中国的“教”相当好,中国的“育”很不够,我们的中小学不太重视“育”。实际上,学生一辈子最容易记住的,是从音乐、美术、体育里学来的做人的道理。知识是可以传授的,很多知识是要通过勤奋努力的学习才能获得的,但文化往往是玩出来的,是从玩中汲取的。现在的孩子玩的时间实在太少,老师玩的时间也很少,如果让我重新设置中国的教育体系,我会要求幼儿园的孩子们必须懂得音乐,必须学会欣赏音乐,因为很多智慧是可以从音乐中感悟出来的。在西方,音乐最早是从教堂里传出来的,音乐对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美术重要在哪里?重要在它可以开发孩子的想象力。没有想象力的孩子是可怕的。我希望我们的老师能告诉孩子们第一次坐飞机的感受,告诉他们什么是大海,什么是天空。老师如果没有想象力,孩子怎么可能有想象力?画画是开拓想象力的重要方式,有的老师说我不会画画,没有关系,让孩子们去想,让孩子们去画。不一定会画画的人才能教画画,因为画画本身就是在开拓想象力。
体育也很重要。记得有一次我在北京的一家饭店吃饭,从窗口看出去,一所学校的操场上,老师正在给学生上体育课。我很生气。为什么呢?男生站一边,女生站另一边,我饭吃了20分钟,老师在那儿训话训了20分钟,然后女生跑了3圈,男生做了几下俯卧撑,体育课就结束了。人家说,你为什么对足球那么感兴趣?我对足球本身没有兴趣,但足球给中国未来带来的东西是非常重要的。现在中国的很多家庭只有一个孩子,这些孩子不懂得如何进行团队合作,因为很少有机会让他们学习如何与人合作。中国的体育运动,一对一的竞技项目我们都特别牛,比如乒乓球、羽毛球,但冲突性的运动我们不行。很多运动是冲突性的,大家对撞,在冲突中处理问题。不会运动的民族,不可能健康,身体不可能健康,心理也不可能健康。
数学很重要,语文也很重要,但仅仅学习这些是不够的。要让一个孩子真正成为一个人,而不是学习的机器,一定要让他学好音乐、体育、美术这些可以丰富、表达我们情感的东西。
成就孩子是老师的美德
我特别鼓励孩子要会玩。最聪明的孩子,既会玩,也会读书;次聪明的孩子很会玩,但未必会读书;会读书、不会玩的孩子,很麻烦。我的公司招了几万个年轻人,总的看下来,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些年轻人中有出息的,多数是小时候特别会玩、特别调皮的。调皮的孩子容易成功,但是调皮的孩子不讨老师喜欢——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调皮——一顿骂就可能把他的天性扼杀。
“教”和“育”是两个概念。现在社会对老师、对学校的期望太大。“教”的主体是老师,是学校;“育”的主体是家庭,其次才是学校,所以要注重家长“育”的角色。老爸看到孩子不对的地方,有没有拍桌子?子不教,父之过,父母很重要。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对待孩子都要带着欣赏的眼光。作为家长,我们可以问问自己,你把孩子送到学校,你对老师的第一要求是什么?当然是热爱孩子,尊重孩子,能够发现孩子身上的优点。
我刚开始做企业时没做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骨子里看不起商人,总觉得挣钱这件事情是唯利是图,因此最初的5年我没有成功。到后来,我觉得商人挣的钱也是一种资源,是通过其他办法促进整个社会的进步、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让别人更快乐的一种资源。你要欣赏你的学生,欣赏你的产品,热爱你所做的事情,别在乎别人怎么看。
教师之所以受人尊重,当然是因为这个职业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教师在给社会创造价值。教师在孩子们人生的起步阶段对他们说的一两句话,有可能改变他们的一生。
教师能做的是点燃自己,发现别人。我在公司里,有时候会听到人家说某个员工特别令人讨厌,我想他能进我们公司,肯定是因为某方面比较好,只是我们没有关注而已。好孩子是表扬出来的,好员工有时候也是表扬出来的。当然,该不及格的时候还是要给他不及格。
课本讲的是做人的道理,通过做人的道理来传授知识。孩子们上小学的时候,求知欲很强,要引导他们在玩中学习知识。初中的时候,孩子的记忆力最强,该记的时候要引导他们多记。高中的时候,要培养他们发现自己的兴趣,年轻人一定要找到未来发展的兴趣点。即使暂时找不到,也要鼓励他,没关系,有一天肯定会找到。到了大学,学的是知识结构和体系;研究生要研究的是方向;博士生要学习哲学的思考……这些都应该贯穿在整个教育体系中。
编者注:
2016年1月18日,“马云乡村教师计划”首届获奖乡村教师颁奖典礼在三亚举行。马云重回课堂,与百名乡村教师亲密互动,交流教育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