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看完秦桧所写书信的草稿,道:“你怎么保证,你送去的信与这份书稿完全一致?”秦桧发誓道:“若有一字之差,我秦桧愿死无葬身之地!”
郑姬趁机道:“韦妃娘娘,这秦桧是前丞相王珪的孙女婿,肯定不会做行奸卖国之事啊!”韦妃点头,表示相信秦桧忠心可鉴。赵构又问道:“那你又如何解释你把这张稿底放在帽子里?”秦桧道:“下官冒险上书,怕有所误会,一天到晚顶着这份稿子,以佐证下官所言非虚,今儿果然就用上了。”
韦妃欣慰道:“构儿啊,秦大人敢于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上书,可见其勇气与忠心,一个人的气度就在这里!秦桧,这退兵解围办法很多,李纲一味蛮拼蛮打,也不见得是上上之策,你御史台能够兵不血刃去了这汴京之围,朝野如何议论,便随他们去。”秦桧赶紧向韦妃跪拜道:“谢娘娘!”
赵构不禁笑道:“如果你这上上之策行得通,那我还去归德金营做什么?”韦妃大吃一惊,身子一晃,道:“构儿,你说什么?你要去归德?”赵构看着母亲,老老实实答道:“若是派定了行程,儿即刻上路。”韦妃悲恸欲绝:“天啊!三十多位王爷,怎么偏偏选了你去?!”赵构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见那秦桧上前行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郑姬惊诧道:“王爷去金营当人质,你怎么还恭喜贺喜的?”秦桧朗声道:“目前朝廷之中,口齿伶俐、巧言雄辩之人如张邦昌、汪伯彦者为数不少,而皇上偏偏选了王爷去金营应事,可见王爷在皇上眼中是一位超凡脱俗、出类拔萃的储君之才!”那赵构听闻秦桧此话,不禁双眼一亮,没想到朝中还有了解自己胸中块垒之人。秦桧继续道:“再者,两国交议,必须利之中取其大,害之中取其小,这里面的顺逆之差、折中之道,是要饱经阅历才能旁敲侧击、融会贯通的!王爷此行,正是广见闻、增阅历的大好际遇,当然是可喜之也,可贺之也!”
韦妃却忧心道:“我听说防御使刘韐就是去金营交议之时送了命的。像秦御史急着把诤言法语传与斡离不,何以未曾请缨前往金营一展长才呢?”郑姬附和道:“是啊,你请缨陪王爷去,不就省得王爷辛苦了?”秦桧慷慨道:“下官正有此意。明儿一早,下官就向皇上禀告。”王氏一听大惊,在秦桧身后扯他衣襟,秦桧连忙示意没事。韦妃仍放心不下赵构,赵构连忙安慰着母亲:“母亲,我一切定会小心的,请母亲放心!”
韦妃激动道:“不行,你不能去!赴金营做人质,朝廷若有用兵之机,怎会以一个亲王为念?我找老皇上说去!”说着,韦妃就要往外走。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驾到——”
宋徽宗驾到,众人连忙跪迎。只见那宋徽宗扶起韦妃,道:“爱妃,今儿个是你大寿之日,不必多礼!”
韦妃道:“陛下,臣妾过不过寿不重要,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宋徽宗道:“爱妃请讲。”
韦妃哭道:“构儿年纪尚幼,请陛下放过构儿,改派他人去归德吧!”
宋徽宗面露为难之色,道:“这个……皇上既然已经下旨,恐怕难以转圜。”说着就要走。韦妃跪下抱着徽宗的腿。赵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不是滋味。韦妃哭成泪人,对徽宗道:“陛下,请放过构儿,求求你了,陛下……”
宋徽宗尴尬地说道:“构儿有胆有识,你应该为生下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他愿意为国尽忠,你干吗不让他去?”韦妃乞求道:“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死了的话,我也没法儿活了!”
赵构看着母亲头发散乱,首饰掉了一地,抱着徽宗的腿失声痛哭,但那徽宗不但不心动,还有几分不耐烦的样子,不禁暗自心冷。只听徽宗道:“这样吧,我现在就晋封你为贵妃,你的寝宫可以安在孤家的寝宫边上。如果构儿能够平安回来,就封他做太傅,加节度使!”
赵构一脸凝重地走过去,把母亲搀扶起来,道:“这次去金营议和,孩儿是自愿去当人质的,能为国尽忠,儿很高兴。娘,你不要哭,也不要为难父皇了。”宋徽宗听到这话,脸上这才有那么一点高兴的神情。赵构又给宋徽宗磕了磕头,冷冷道:“儿替母亲叩谢隆恩。这一去有可能就回不来了,请父亲多保重。”说完,站起来径自离去。
韦妃看着他要走,叫道:“构儿!”赵构悲痛地道:“母亲,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贵妃了。”宋徽宗听赵构如此说话,不禁一愣。只见韦妃含泪摇头,“构儿……”秦桧看着这一幕,一时也不知所措,当宋徽宗看到他时,他才恍然大悟,想要借机表现一番,谁知宋徽宗拂袖而去,不觉心里失望。那韦妃却还在哭个不停,郑姬只好上前安慰。秦桧道:“娘娘宽心,金人上次不道之行为天下所责,其必收敛。若娘娘仍然不放心的话,下官知道宗泽在相州寻到一批身怀绝技的能员,若朝廷开口借将,他是不会不答应的。”
韦妃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道:“这么说,秦御使,你去跟宗帅商量着办吧,所来之人……只要能保着王爷平安去平安回,都有重赏。”秦桧躬身触地道:“谢娘娘恩典!”
朝廷圣旨很快下达,要宗泽亲选几位能兵干将,保护康王去归德议和。这一日,相州招贤馆内,他钦点兵将,将岳飞、傅庆、张用、王贵四人都点在名内。老元帅向四人下令道:“你们四位即刻起程进京领命,保康王殿下去归德议和。要平安上路,平安回京,稍出差错,唯岳飞是问!”牛皋在一旁着急,问道:“宗元帅,那我牛皋呢?我也要跟着岳大哥一起,去为国出力。”宗泽笑了笑,道:“准了。”
岳飞领命。只听老元帅交代:“此事事关国体,不能有一点差池。你们四人扮成王爷家臣,侍卫王爷身旁,谨言慎行。”岳飞道:“遵命!”
张用却道:“宗元帅,听说那金兀术杀人不眨眼,刘韐将军就死在和议营中,让我们陪着康王去归德,这不明摆着去送死吗?”王贵阻拦道:“张用,宗大人在此,不得造次!”张用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媳妇还没娶呢,可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
宗泽道:“张用说得没错,归德之行,的确吉凶难卜。金国四皇子提出派亲王前去议和,这史无前例。康王不顾个人生死,主动请缨,不但是为朝廷分忧,更是显我大宋国风。我等身为国之将臣,理应身先士卒。”张用还要说什么,被岳飞给阻止了,只听他答道:“宗大人放心,我等定当竭力尽责,不负朝廷圣意。”宗泽道:“好,你们休整时日,速速起程。”岳飞道:“遵命!”
回到自己的营地里,张用突然哇的一声口吐白沫,傅庆赶紧问他怎么了,只见他满地打滚,王贵急忙过去扶他起身。
他断断续续道:“一定是吃河豚吃坏了,我这肚子疼死了……哎哟……”王贵问道:“是中毒了吧?”岳飞一把拉过张用,为其把脉。张用尴尬地看着岳飞,过了一会儿,岳飞把他的手甩在一边。张用叫道:“我手疼……”王贵恍然大悟道:“张用,你小子不想去,又在这儿演戏!”
岳飞阴沉着脸道:“张用,我们可都是汤阴的,不能给汤阴人丢脸啊!”张用辩解道:“我可不愿意白白送命去,你讲究的是奉公守法,人家讲究的可是招财进宝!”牛皋骂道:“你小子就是财迷心窍!”
岳飞叹了口气,道:“唉!可惜你一身好本事,却满脑子想着发横财。”张用又是他那一套,道:“大哥,我是家中独子,我准备回乡跟乌诗玛成亲,总不能让她还没成亲就成了寡妇啊!”
“你回你的汤阴县老家吧。”
“大哥,你真让我走?”
“你想走我也拦不住你,这三十两银子交给我娘,这簪子交给你嫂子,她想要很久了。”
张用接过岳飞交过的东西,却也感慨良多。张用望着岳飞,道:“大哥,这样吧,你跟我回去老家,我们买块田置块地,过几年好日子得了。”
岳飞道:“别废话了,赶紧走吧!”张用看着荷包,道:“大哥,你不怕这银子进了俺的荷包里?”
岳飞不禁笑道:“你要是这么有志向的话,你爹当初给你起的名字,就得改叫张无用了!”
几人被逗得大笑,傅庆叫他张无用,牛皋叫他张废物。
御苑射箭场,这日,张邦昌正陪伴康王赵构练箭。只见赵构射出一箭,却中红心靶外数寸,那张邦昌赶紧拍手叫好,道:“好箭法!好箭法!”箭师却道:“箭落红心靶,方称好箭法!”张邦昌有些尴尬,但又立刻改换道:“昨儿射出去的箭飞一半就着地了!今儿的箭已经射在靶牌上,王爷一日千里,真是箭道奇才,箭道奇才!”此时,秦桧带着岳飞、牛皋四人走了进来,四人已换上王府仆人的衣装。
康王并没有理会他们,只见他瞄准箭靶,道一声:“着!”那支箭离弦,入靶牌近红心两寸处。岳飞暗自点头,不想赵构这个王爷还有如此箭艺,便对他多了几分钦敬之情。那箭师这才点点头,赞许道:“这一箭有看头了!”只见张邦昌在那儿鼓掌使劲叫:“假如那是金兀术的话,一定射他个魂飞魄散,屎滚尿流了!”
赵构不禁微笑。秦桧上前禀道:“王爷容禀,宗泽元帅差来岳飞等四人,护佑殿下往归德议事。”康王向他们看来,岳飞等赶紧低头作揖。
不知为什么,赵构看向岳飞,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秦桧看出赵构心中的疑虑,道:“王爷有吩咐?”张邦昌早已认出岳飞他们,心中很是不快,道:“王爷是去交议,又不是去行猎,要什么神箭手护驾?此一措施,根本多余,若在归德闹出事来便是祸害,不如让他们回相州去。”秦桧道:“这个……丞相吩咐,敢不从命?”
赵构伸手阻拦道:“慢着。他既是神箭手,不妨施展一番,让小王看看如何才是箭道绝技。”于是秦桧向岳飞吩咐道:“速照王爷的话去做!”岳飞点头称是。赵构似乎不大相信眼前此人,便向箭师道:“你先射三箭给他看!”那箭师慨然应诺,拉弓放箭,连射三箭,直中红心。四周的士兵无不喝彩。
岳飞笑了笑,走至弓架,只见弓架上琳琅满目,全是豪华弓箭。岳飞存心想在赵构面前表演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弓太轻,有没有重点儿的?”于是选了一支样子简单却很强硬的七尺长弓。那些士兵不敢相信,发出一阵惊叹。
那赵构看着岳飞拿着弓箭,猛然拉弓如满月,空放了一下,点点头。那些士兵被吓了一跳。只见岳飞取了三支箭,全部搭在这张弓上,横弓放弦,三箭齐出,每箭都插入箭师所射之箭的尾部,成为箭中之箭,顿时激起四周一片惊呼与喝彩。
岳飞向箭师行礼,放下弓,又转身向康王赵构行礼。赵构笑赞道:“好一个靶中之靶,箭中之箭!有这等箭法,金兀术看了也会礼让三分!”张邦昌也见风使舵,向岳飞走去,道:“我是丞相张邦昌,侍奉王爷去归德的,有我一个。这些日子,我们可说是同生死、共患难,希望各位勇士各尽其力、各展所长,把王爷保护好,平平安安去归德,高高兴兴回汴京,回来之后,重重有赏!”岳飞、牛皋四人抱拳道:“谢过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