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吩咐道:“带他们去‘樊楼’吃喝吧,明天过后,就要动身了。”岳飞四人道:“谢过王爷殿下!”赵构看着岳飞四人离去的背影,不禁有点心绪难平,深深呼出一口气。
岳飞、牛皋、傅庆、王贵四人依照王爷吩咐,来到“樊楼”喝酒。四人都很兴奋,尤其牛皋,吃相难看却兴致高昂。那傅庆也喝得尽兴,道:“‘樊楼’名不虚传,好酒!”王贵虽然是第二次来汴京,也不禁叫道:“真是山珍海味啊!就算归德是鬼门关,这一趟也不白来!”岳飞看着兄弟们高兴,一个个豪情万丈,道:“这次就算是刀山火海,咱们也要保护康王殿下闯出来!”其他三人纷纷点头,一起干了一杯。
正当大家大快朵颐之时,突然傅庆叫道:“有贼!”原来有个贼人刚刚偷了他们的招文袋,一个黑影飞檐而去。岳飞一个倒翻身,拔脚就追,追到集市之上,黑衣人已经融入人群之中,走着走着,那黑衣人又闪出身影。岳飞一路紧追不舍,也不知追了多久,却见那黑衣人闪进飞燕绣庄。
于是,岳飞冲进飞燕绣庄,四处寻找,不见人影。此时,一帘布后面出现几个陌生男子,其中一个上前与岳飞行礼,道:“在下梁兴,已在此多时。”岳飞疑惑道:“你是?”只见方才那黑衣人闪了出来,原来是岳飞曾经搭救过的女子。只听她问道:“请问,你可曾听闻忠义社?”岳飞重复道:“忠义社?”梁兴道:“对,正是忠义社。”岳飞突然想起来什么,道:“你就是人称玉面灵官的梁兴?”梁兴道:“正是在下。这位是我们忠义社的二当家素素姑娘。”素素道:“多谢上次相救。”
岳飞笑道:“谢就不用了,把招文袋还我便可。”那素素便将招文袋还给他,他不禁赞许道:“姑娘年纪轻轻,轻功不错。”说完转身要走,梁兴却挽留道:“壮士留步,在下有抗金义事,要与英雄商议,还请里屋一叙。”
梁兴将岳飞请进屋子里,道:“忠义社是各路民兵组成的抗金队伍,如今金人人马不但包围了汴京,就连中牟、朱仙镇、陈州、归德、曹县这一带,也都落入金兀术的铁骑纵横之下,忠义社要做的事越来越多,经营的面积亦越来越广,简而言之,朝廷不管忠义社的死活,忠义社却以朝廷的存亡为己任。”
岳飞还是不解,拱手道:“岳飞不知,梁小哥有何见教?”梁兴同样拱手还礼道:“见教不敢。请问你们几位,可是护送康王赵构前往归德与金人交议?”岳飞笑道:“看来你们眼线众多,这等机密也在你们掌控之中了。归德也有忠义社?”
梁兴道:“英雄有所不知,朝廷的队伍是旗帜飘扬、衣甲鲜明的,而忠义社的队伍是遮面掩身、潜伏不露的。金人走到哪里,忠义社便跟到哪里!”
岳飞拍手道:“那好极了,看来保着康王殿下的不止我们四个了。”
梁兴道:“面对金兀术的十万雄师,一个人不算少,一万人不算多。康王此行,凶吉难料,我们忠义社在那里埋有内应,如有不测,定能保护康王安危。”岳飞看着梁兴他们,不禁敬重有加,道:“难得这次康王殿下主动请缨去议和,我们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有了忠义社的照应,岳飞的心里落下一块石头,谢谢忠义社的诸位义士。”
却说岳飞、牛皋、王贵、傅庆四人保护着康王赵构,一路直奔归德而来,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金军大营。
只见“金”字大旗飘扬,十几名金兵手持刀枪站成两排。一名金兵吹起号角,康王赵构在秦桧和张邦昌的陪同下下马上前,四名金兵示意要对赵构一行人搜身。岳飞挡在赵构前面,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们。只见一个叫哈迷蚩的金人走上前来,笑着赔礼道:“各位,来使及同行的各位大人,不可携带任何兵器入内,这是我们大金的规矩。”
赵构挥手示意岳飞让开,让他们尽管搜身。搜身完毕,哈迷蚩引着赵构等人随金兵去军营。王贵留在原地,并未一同前往。临进去之前,岳飞回头望了一眼王贵,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赵构、张邦昌和秦桧在岳飞的陪伴下经过鼓阵,拾级而上,走进了金国议事大厅。那张邦昌看到两侧金军将士刀剑出鞘,横眉怒目,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只见那金兀术在大堂中央坐着,左右坐着夏金乌、斡离不等金国大将。金兀术早早在大厅中央布置了一张长形桌,其上有和议书两份以及文房四宝。
金兀术请赵构坐下,却让其坐在他的下方,而张邦昌、秦桧、岳飞均不设座,立于赵构身后。那金兀术看了看赵构,故意道:“来使可是赵桓所遣的康王赵构?”赵构道:“正是小王!”
金兀术道:“康王年纪这么轻,就担负起如此重任,真是难为你了。不过,看来宋国也是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了。”赵构不卑不亢道:“我们大宋兵强马壮,人才济济,而我最为无德无能,所以才被派来此地。”
金兀术笑道:“逞口舌之快,不算什么英雄,但愿康王上阵杀敌也能如此。”赵构道:“并非我愿,宋国小儿都懂‘晏子使楚’的典故,今天却放上了谈判桌,实在羞愧。”秦桧听着,在一旁抿嘴笑,那张邦昌却吓得脸色难看。
金兀术突然脸色一变,略带威胁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赵构道:“古时称商丘,如今称南京,也称归德!”金兀术道:“离汴京多远?”赵构道:“约三百里。”
金兀术提高声音,神色倨傲地道:“也就是说,我军包围的不单单是一座汴京城,就连黄河南岸二百里之地,都在铁浮屠包围之内,所以,今天咱们才有机会在此地见面!康王殿下以为然否?”岳飞气得暗暗咬牙,只听赵构不卑不亢地道:“据小王所知,大将军宗泽、韩世忠、王渊、刘光世、张俊都在调兵遣将向汴京进军,胜负尚难断言!”
只听金兀术轻蔑地大笑,道:“宗泽、韩世忠、刘光世、张俊,离汴京有多远?充其量十天路程,现在围城近两个月了,何以还看不见勤王军的影子?这不是路远路近的问题,而是这些大将敢不敢与大金的铁马金戈进行决战的问题!”赵构一时无语,张邦昌更加惊恐,而岳飞向中堂瞪眼,神情已经绷得很紧。
金兀术道:“怎么样,你们已经是败军之将、冢中枯骨了,太宗不过是念在疆土百姓的分儿上,免去一些生灵涂炭而已。”赵构冷笑道:“那真的是要感激大金皇帝一片慈悲之心,但此次我奉了皇兄之命前来,必须在此声明,赔款之事尚可商量。但古训教导,祖宗之地,不得尺寸与人。割地绝无可能!”岳飞见康王如此强硬,不禁露出宽慰之情。
金兀术想了想,道:“议和之事,既然难以在一两天之内定下来,那只能有请康王和几位大人在此地休息数日,待我向太宗皇上禀报,再作定夺。”此时,一旁端坐已久的哈迷蚩忽然站了起来,道:“太子殿下,在下想问宋国的康王殿下几句话,可否?”金兀术道:“军师请便!”
哈迷蚩问道:“敢问康王平时爱看什么书?”赵构坦荡道:“在下以为《孙子兵法》甚好!”却见那哈迷蚩捂嘴笑道:“可是,就算康王殿下读烂了《孙子兵法》,宋国的将士也不见有什么长进啊,最后还不是成了金国的刀下鬼吗?”满堂的金人无不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岳飞等人大怒,却也不能发作。只见康王赵构指着金兀术身后墙上挂着的一把弓问道:“敢问这把弓是四皇子的吗?”金兀术得意道:“这张铁胎宝弓,除了我大金国内,无人能拉开。”赵构道:“能否借在下一试?”
金兀术将自己的弓从墙上取下来,用力地扔给了赵构。赵构单手稳稳接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自若地拉满弓。金人低声惊呼,连岳飞也暗吃一惊,没想到康王还有如此臂力。赵构突然将弓对准了金兀术,放开弓弦,只听砰的一声,弓弦空响直颤。赵构淡然道:“不是我们大宋不能打仗杀敌,只是我们更愿意以和为贵,仁者爱人,方为大智大勇!”
金兀术暗自也对康王刮目相看,但既然话不投机,只得吩咐手下带赵构他们下去歇息,议和之事改日再谈。
在金兵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一座军营大帐,岳飞使了使眼色,吩咐兄弟几个去和王贵会合。秦桧端了一盆水给赵构,道:“康王殿下一定是舟车劳顿了,依微臣之见,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回去为好。”张邦昌忙道:“秦大人所言甚是,甚是!要不,我现在就命人去备马车?”赵构却道:“慢,现在仓促回去,我担心会引来金人的怀疑。今日的谈话,诸位大人也都听到了,金人并非善类,刚才殿上,极尽羞辱之意,割地赔款却是一项也不肯让步,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走的。”张邦昌听赵构如此说,在一旁坐立不安,道:“这可如何是好?”
岳飞道:“康王殿下,在下有一句话不知是否当说。”康王赵构道:“但说无妨。”岳飞道:“末将以为,如今只有顾左右而言他。”赵构道:“如何顾左右而言他?”岳飞娓娓道来:“方才那金国四皇子金兀术一见康王如此年轻,已心生疑虑。军师哈迷蚩那几句问话,实则是试探,眼下估计正和心腹大臣商议,以确定您是否是真正的宋室宗亲。我们现在提出要走,必定加重他们的怀疑,我担心非但走不了,还会落入更加险恶的境地。”
赵构和秦桧在一旁点头同意。岳飞继续道:“依在下看,康王您不如顺水推舟,落得轻松自在,在这里休息几天,也好养养身体。”赵构看着岳飞,赞许道:“岳飞,你说得有理,那我倒要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待上几天,看他们能奈我何!”
秦桧道:“王爷,虽说我们几个需在面子上做出不让金人戒备的样子来,但实则还必须让岳飞安排一条安全的后路,以防不测。”岳飞立即请命道:“请康王与两位大人放心,岳飞早已暗中派人安排了。”
却说金兀术帐营内,金兀术正和军师哈迷蚩围坐小酌,商量刚才会谈之事。金兀术问道:“这赵构今年多大了?”哈迷蚩答道:“四皇子,据在下所知,这个赵构二十又二!”金兀术颇感疑惑,“这赵家还有几个是能干的?”哈迷蚩答道:“除了皇上赵桓和康王赵构外,其他的还小,看不出前程来。”
金兀术又问:“那赵桓跟赵构相比,怎么样?”哈迷蚩道:“老皇上有意传赵构而不传赵桓,可见赵构在老皇上眼里是强过赵桓的!”金兀术低下头想了想,道:“既是赵构强过赵桓,何以传位于赵桓?”哈迷蚩笑道:“赵构的生母韦娘娘不得老皇上欢心,韦娘娘虽然想扶持自己的亲儿子上位,却说不上话。”
金兀术大奇:“老皇上既无意于韦娘娘,干吗把她选入宫中?”哈迷蚩道:“当初韦娘娘记性强、口才好,能说些热闹故事逗皇上乐,后来娘娘不说故事了,尽说些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皇上听着没意思,就离她越来越远了。”
金兀术正色道:“军师,我有一事不解,那个赵构看来并不像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王爷,倒像是将门之后,竟然可以轻轻松松拉开我的铁胎宝弓,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因而无论这个康王是真是假,我都必须斩草除根!”哈迷蚩点头道:“四皇子请放心,此事就交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