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上)
10764300000025

第25章 四个签名:出击

这顿饭吃得非常痛快,宾主三人都有说有笑。特别是福尔摩斯,一扫先前的沮丧,天南地北地说个不停,惟独不讲案情、不提新的发现。

吃完饭之后,我们又倒了三杯红葡萄酒,福尔摩斯喜气洋洋地建议:

“咱们再干一杯,预祝今晚大获成功!啾,时间快到了,咱们走吧。华生,有手枪吗?”

“有一枝,在抽屉里扔着,当兵时候用过的。”

“带上,有比没有好!车子在门外等着呢,我订的是六点半来这接咱们的。”

七点刚过。

西敏士码头。一只警用快艇等在那里。

福尔摩斯看了看之后特地问:

“警用快艇的标志是什么?”

“艇上的绿灯!”

“先摘下来吧。”

绿灯被摘下来了,我们上了快艇。

我们三个坐在后边,五个精壮的警察坐在前面。艇上还有两人是开机器和掌握方向的。

琼斯先问:

“咱们朝哪儿开?”

“伦敦塔,把艇子停在杰克勃森船坞的对面。”

快艇出发了,在河水上划出两道尾浪。

福尔摩斯欣慰地说:

“这个速度,能超过任何船只。”

琼斯答话:

“不能那么说。不过,能赶上这快艇的汽船不多。”

“咱们必须追上‘曙光号’!华生,借这个空儿我把案子的情况讲给你。那天夜里我做了化学实验,碳氢化合物溶解成功。这之后我就想‘曙光号’的去向,上下游都没有,也没有沉到水里,那么肯定是去了斯茂的秘密住所;他来伦敦可不是一年两年了。”

我说出我的意见:

“这不太可能,要是他打算远走他乡,他会早有准备的。”

“我不这么认为。斯茂不是个没头脑的人,他的同伴的长相是能引人注意的,要是在白天出现肯定要惹麻烦。所以说,他们肯定是藏在住所里了。”

“这住所离斯密斯码头也不会太远。你想,那天夜里三点,他们上的船。四点多就天亮了,一个多小时能走多远呢?我估计,他们把宝箱带到住所,隐蔽起来了。先订好了‘曙光号’,给足了钱,等一两天听听风声之后再准备乘船远逃。”

“照你这么说,那‘曙光号’也藏进了他们的住所?”

“不可能。这船离我们不会太远。既然所有的码头都没有,那么肯定是进了船坞。以小做检修为借口,实际是藏了起来,还等于指定待命。”

“有道理呀。”

“我穿着水手服去走访所有的船坞,先后整整调查了十五个船坞,都没有看见‘曙光号’。可是当我问到第十六个船坞时,终于找到了那只汽船。”

“那是杰克勃森船坞。工头告诉我,这船是一个装假腿的人送来修的。我立时就明白了。后来又碰上了船主斯密斯,他喝得醉醺醺的,向我自报家名,并朝工头大呼小叫——‘八点,今晚八点,我的船要走了,别忘了,对,有两个客人要乘我的船……’他兜里像是有许多银币,叮叮当当的直响。这肯定是凶手们给他的船租。”

“我便跟踪这个酒徒,直到他进了酒馆又去喝酒。后来,我看没什么情况便又回到船坞。在那儿,正好碰上我们的一个小暗探。因此我就给了他任务,让他盯住汽船,说好了,当船出来时,他就向咱们这边挥毛巾。”

“哎,朋友们,呆一会儿咱们先让快艇在河上停着吧,正好歇上一会儿。如果不出什么闪失的话,这回咱们可以人赃俱获了!”

琼斯则急切地说:

“哎呀,够周密的,佩服佩服!晦,真不如咱们直接埋伏到船坞里,他们一露面,咱们就逮住凶手了,还在这干等什么?”

“不能那样,斯茂不是白痴,他露面之前肯定先派人试探的,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又缩回去了。”

我则另有看法:

“咱们盯住他,去包围他的住所不也挺省事吗?”

“省事?那样省不了事!只会浪费时间,甚至还可能错过机会呢。那船主只会喝酒,他不会去找斯茂,当然他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斯茂,肯定是斯茂派人通知他的。所以说呀,我比较来比较去,还是现在这个方法最好了,万无一失!”

快艇穿过了泰晤士河上的好几座桥,以飞快的速度,把我们带往伦敦塔方向。

正是夕阳西下的美丽时刻,圣保罗大教堂的十字架在落日余晖里格外耀眼。

黄昏来临了。

我们来到了预定的河面上,借着一串驳船的掩映,福尔摩斯用望远镜观察着杰克勃森船坞。

“我看见了我的小暗探,他没有举手挥毛巾。”

琼斯急不可耐了:

“要不咱们往下游去一点等着拦截他们吧,在这儿等得怪难受的。”

其他人也都有点着急了,大家盼着能迅速出击抓获凶犯。

福尔摩斯却镇定地说:

“朋友们,耐心点。在这儿,咱们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咱们。今天晚上又这么晴朗,月光多好啊,没有一点云雾,只管在这等着猛虎出山吧。”

远远地看过去,煤灯下有许多人,大概是船坞的工人下班了。

“看看,这些工人虽然外表粗俗,衣服脏乱,可他们活得却很有劲头,个个都那么有滋有味的……”福尔摩斯忽发感慨。

我应和道:

“不是有人说过嘛,动物之中,人最伟大。”

福尔摩斯大发议论:

“温伍德·瑞德的观点跟你说得差不多。他说人是难解的谜,但人类并不是谜。比方说,一个人的个性不太可知,但人类的共性是可知的。个性千姿百态,但共性是永恒、伟大的!……哎,你们看见他晃动毛巾了吗?看!”

我小声喊:

“看见了,看见了,的确是他,我见过。”

福尔摩斯的语调有点激动了:

“看,那就是‘曙光号’!多快呀!机师,咱们加速前进,追上它!”

“曙光号”开出了船坞,从这边看过去,有三两条小船遮住了它。过了一会儿,又看见它了。它正在飞也似的驶向下游。

琼斯急忙叫道:

“哎呀,它怎么这么快呀!咱们的艇怕是追不上它。”

福尔摩斯的声音变了:

“必须得追上它!机师,快加煤!咱们拼死也得追上它!”

我们的快艇加快了速度。发动机在铮铮作响,锅炉里螆螆乱叫,尖尖的艇尖劈开了河水,两侧是迅疾卷过去的浪花。我们每个人的心都随着艇身的震颤而跳动……

快艇的黄色灯光射向前方,光束之中有个小小的黑点拖着长长的白浪。那便是急于逃走的“曙光号”。

许多大小船只被我们抛在了身后,然而,那“曙光号”仍在我们的前面。

琼斯咬着牙说:

“咱们的速度不慢。”

我也兴奋起来:

“再过几分钟,咱们准能赶上它!”

说话间,驶过一只汽船来,它还拖着三只货船,刚好横在我们前方。如果不是及时转舵,快艇就会撞上了。真是气人,越着急越出麻烦!

当我们绕过这些货船时,“曙光号”又行进在前方二百多码远之外了。

我们火速向前,似乎忘记了震颤、噪音和周围的一切。快艇穿过了伦敦桥,冲过了西印船坞,开过了戴特弗德河区,又绕过了狗岛,终于又看清了“曙光号”。

琼斯把探照灯对准了这只飞快的汽船。只见有一个人坐在船尾,两腿之间夹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旁边仿佛蹲着只纽芬兰狗。把舵的是一个男孩,往锅炉里添煤的是个中年汉子——肯定是斯密斯了——他光着肩膀如同拼命。从船上的这番情景可以判断出来,他们知道我们是在追击“曙光号”了。

我们的快艇也达到了拼命的程度。

在格林威治时,艇船相距三百步;到布莱克沃尔时,已经有二百五十步了。这个距离眼看着在缩短、缩短。

这真是可谓惊心动魄的追击了。

说实话,我在许多地方打过猎追过野兽,可是从来也没有体验过今天的这种感觉:紧张与喜悦交织,担忧和渴望汇集。

我们和猎物几乎是在比着速度赛着耐力。

艇和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了。我们能听到汽船的轰鸣声了。只见坐在船尾的那个人不停地挥动着双手,既紧张又生气。

这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四只船那么近了。两岸是巴克莫平地和普拉姆斯梯德沼泽,河面上几乎没有别的船只了。

琼斯高声喊叫着,让“曙光号”马上减速停船。坐在船尾上的那个人终于站了起来,挥着拳头骂我难以听懂的话。看上去他身材魁梧,但右腿却是根木棍子。这个肯定就是罪犯斯茂。

斯茂身旁蹲着的狗突然间站了起来。天啊!那是小野人,黑黑的躯体仿佛没有几尺高,畸形的大脑袋上面长着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和福尔摩斯不约而同地摸出了手枪。

黑野人朝我们疯狂暴躁地叫骂着。由于他身上围了张黑毯子,所以看不清手脚,只能看见那张可怕至极的脸。极小的双眼里进发着凶光,特别厚大的嘴唇往上翻卷着。不用说打交道了,一般人看见这种脸相准会被吓死。

福尔摩斯低声嘱咐我:

“只要这个野人一抬手。咱们就开枪。”

艇和船之间只剩下二十多尺了。

只见那个黑野人举起一个小木管放到嘴上,他要吹射毒刺了!

我俩只好开枪了。

子弹打过去之后,黑野人举着双手跌到河里。倏乎间,我们能看到他那双狠毒的小眼睛里放出凶恶的亮光。

河水淹没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斯茂知道大事不好便冲到船头去抢舵把,汽船来了个大转弯,狠狠地向南岸冲去。

我们的快艇先是躲了一下那疯狂的船尾,而后也转过方向追了过去。

南岸是一片荒凉的沼泽地,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得一清二楚,上面是泥浆和已经枯死的水草之类。

“曙光号”冲到了岸上,船头耸向空中,船尾没在泥水里,站在郧不动。

斯茂跳到岸上之后想逃跑,可他那条木腿却不听使唤,没两下就陷到泥里去了。他更加仓皇不已;拼命地跳动着左脚,嘴里乱叫乱骂。由于是沼泽地带,他这么挣扎反倒使他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了。

我们的快艇慢慢地靠了岸。

怎么办?我们只好扔一条绳子过去,就势套住斯茂的肩膀,然后连拖带拉地把他弄到快艇上。

斯密斯爷俩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呆头呆脑地任听我们的摆布。

一只精制的印度铁皮箱稳稳当当地摆在“曙光号”的甲板上,这肯定就是盗自樱沼别墅的那宗宝贝。箱子很重,我们十分小心地把它搬到快艇的舱里。

接下来,我们就拖上“曙光号”往返: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用探照灯搜索河面,但照来照去也没见到那个小黑人的身影。他可能被泰晤士河淹死了吧。

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击,现在总算是凯旋而归了。

月光下的泰晤士河别有一番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