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家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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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致诸弟:勉在孝悌上用功

【原文】

澄侯、叔淳、季洪三弟左右:

五月底连接三月一日、四月十八两次所发家信。四弟之信,奥见真性情,有因心横虑、郁和思通之象。欺事断不可求速效。求速效必助长,外徒无益,而叉害之。只要日哥只月累,如愚公之衫山,铃火必有豁然贯通之候;愈欲速则愈锢蔽矣。采书往往词不达意,我稚深谅其苦。

今人都将学字看错了。若细读《贤贤易色》一章,则绝大学问即在家庭日用之间。于孝悌两宇上罴一分便是一分学,界十分便是十分学。今人读书替为科名起见,于孝悌伦纪之大,反似与书不相关。殊不知书上所载的,作丈时所代圣贤说的,无碧要明白这中道理。若果事事做得,即笔下说不出何妨!若事事不佻做,并有亏于伦纪之大,即丈章说得好,亦只算十名教中之罪人。贤弟性情真挚,而短于诗丈,何不目日左孝悌两宇上用贴?《曲礼》、《内则》所说的,句句依他做出,务谈祖父母、叔父母无一时不安乐,无一时不顺适;下而兄弟妻子皆蔼然有恩,欷然有序,欺真大学问也。若诗丈不好,欺小事,不足计;即好极,亦不值一钺。不知贤弟肯听欺话否?

科名之所以可贵者,谓其足以承堂上之欢也,谓禄仕可以苯亲也。今吾己得之矣,即使诸弟不得,亦可以承欢,可以莽亲,何必兄弟秀得哉?贤弟若细思欺理,但于孝悌上用叻,不于诗丈上用力,则诗丈不期进而匀进矣。

凡作字总须得势,务俊一笔可以走千里。三弟之宇,笔笔无势,是以局促不催远纵。去年曾与九弟说及,想近来巳忘之矣。九弟欲看余白折。余所写折子甚少,故不付。大铜尺已经寻得。付笔回南,目前实无妙使,俟秋问定当付还。

去年所寄牧云信未寄去,但其信前毕劝牧云用贴,后竿劝凌云莫看地似,实有道理。九弟可将其信抄一遍仍交与他,但将彷棉花一段删去可也。地仙为人主并,害人一家,丧良心不少,未有不家人亡者,不可不力阻凌云也。至于彷棉花之说,如直隶之三河县、灵寿县,无论贫富男妇,人人彷寿为生,如我境之耕田为生也。江南之妇人耕田,枕三河之男人彷布也。湖南如济和之夏布、祁即之葛布、宜昌之棉布,酱无论贫富男妇,人人依以为业。欺并不足为骇异也。第风俗难以遣变,必至骇人听闻,不如删去一段为妙。书不居言。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

【译文】

澄侯、叔淳、季洪三弟左右:

三月一日,四月十八日家中所发的两封家信已于五月底接连收。四弟的信,字里行间漫溢真情实意,可能是苦闷忧虑之心过重,想尽快有一个明朗的前途吧。只是这种事情绝不可以求速成,求速成必如揠苗助长,有百害而无一利。只要日积月累,好似愚公移山,终究会豁然开朗,急于求成则会永无出头之日。至于信中的多处词不达意,我也深深谅解你的苦处。

对“学”字的理解现代人都有些偏颇。若细读《贤贤易色》一章,则可见绝大部分学问都体现在家庭日常生活之中。在“孝悌”二字上尽力一分便是一分学问,尽力十分便是十分学问。现在的人读书几乎都是为了科举功名,对于孝悌伦纪这些大道理,觉得与读书做学问没什么关系。殊不知古书上的记载,做文章时圣贤所说,皆是在阐明这个道理。若行动时时符合孝悌,即便笔下说不出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时时违背孝悌,甚至有愧于伦理纲纪这些大道理,即便文章写得再出色,也只算是个名教中的罪人。贤弟性情真挚,诗文却不见长,何不天天在“孝悌”二字上用功?若按《礼记》中《曲礼》、《内则》章所说的句句照做,一定使祖父母、叔父母时时安乐,时时顺心;对下则兄弟妻儿都蔼然有恩,秩序井然,这真是大学问。像诗文不好的小事,本不足以计较;即使写得再好,也一文不值,不知贤弟肯听为兄的话否?

科举功名之所以可贵,是因取得后能使长辈开心,又可供奉双亲。现在我已得了功名,即使各位兄弟得不到功名,亦可令长辈满足,可供奉双亲,何必大家都要考取功名呢?贤弟细思一下这个道理,在孝悌上用功,不必在诗文上多费工夫,那么在诗文方面的长进自然会出乎意料之外。

每每写字时,必要有笔势,务必做到一笔下去可走千里。三弟的字,笔笔无势,是因为太拘束放不开的原因。去年也曾和九弟说过这个问题,想来近日已淡忘了。九弟在来信中说想看我写的白折,只是最近所写的折子很少,暂时不能寄了。大铜尺现已找到。至于寄笔的事情,目前实在没有合适的机会,等到秋天一定寄回。

去年给牧云写的信没有寄去,信中前半部分是对牧云进行劝勉,后半部分侧劝凌云莫看地仙,这是有道理的。九弟可将此信重抄一遍,仍交给他,不过要将纺棉花一段删去。地仙为人主持丧葬之事,害人一家,丧失良知,被害家破人亡的为数不少,因此不可不尽力劝阻凌云。至于纺棉花一事,像直隶的三河县、灵寿县,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穷,人人靠纺布为生,如同我们家乡人人以耕田为生一样。江南妇人种地,如同三河男人纺布,湖南如浏阳的夏布、祁阳的葛布、宜昌的棉布,也都是不论贫富男女,人人以此为业,不值得为之惊奇。各地的风俗难以一时就有改变,有的骇人听闻,不如删去这一段为妙。书不能尽言,容后再续。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