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白话聊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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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大人

长山县举人李质君到青州去,在路上碰到六七个人。听他们的口音,像是河北一带的人。仔细一看,这些人两边面颊上都有疤痕,大小如铜钱。李质君很奇怪,就问他们这病怎么得的如此相同。客人说:

去年,我们几人一块儿到了云南,当夜暮降临时,迷失了道路,走进一座大山中。这座山又高又险,到处都是悬崖绝壁,怎么也走不出去。山谷中有一株大树,数尺长的树枝延伸下垂,遮蔽有一亩多大。几个人实在没有办法了,就一同栓了马,卸了装,靠着树干休息。夜深了,树林中此起彼落地传出虎豹鸦鹗或吼叫、或悲鸣、或走动的声音,吓得我们抱膝而坐,谁也不敢睡觉。忽然,看见一个身高有一丈多的巨人走过来,便都缩成一团趴在地上,气都不敢出。巨人走到跟前,用手抓了马就吃,不大一会,六七匹马全都被他吞进肚里。接着,巨人又从树上折下一根长长的枝条,抓住我们的脑袋,将枝条从我们的腮帮子穿过去,就像穿鱼一样。穿完了,提着我们就走。尚未走出几步,脆弱的枝条发出要折断的声音,巨人似乎怕我们掉落下来,便把枝条的两头弯在一起,压上一块巨大的石头,然后走了。等巨人走远了,我们才取出佩刀,把枝条割断,忍着疼痛赶忙逃走。见那巨人又领了一个巨人一块来了,我们害怕,立即趴在荆棘丛中。后来的巨人更高大,来到树下,来来回回地察看着,一副要找什么而又没有找到的样子。寻找了一会,嘴里发出啁啾的叫声,像是巨鸟在叫,大发脾气,原来是恼怒先来的那个巨人欺骗了他。为此,他伸出巨掌,在先来的那个巨人的脸上抽了几巴掌,那先来的巨人俯下身子十分恭顺地接受惩罚,一点也不敢争辩,不久,两个巨人一起走了。

我们才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在荒山野岭中逃窜了好长时间,看到远远的山头上有灯火,便一同跑过去。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一位男子居住在一间石屋子中。我们围在一起向男子参拜,把遭遇告诉给他。男子拉着我们坐下,说道:“这两个东西太可恨了,但我也无法制服他们,等到我妹妹回来,再和她商量吧。”不大功夫,一个女子扛着两只老虎从外面走进来,问客人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跪着叩见,并将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女子说:“早就知道这两个东西在做孽了,但没想到如此凶顽!应当把他们立即除掉。”说罢便从石屋中取出一只重约三四百斤的石锤,出了门就消失了。

男子便煮虎肉给我们吃。肉还没有煮熟,女子就回来了,说:“那两个东西看到我就逃,追了几十里后,砍断其中一个的手指后返回。”说着,便把一截指头扔在地上,那指头比人的小腿骨还粗。我们非常惊异,连忙请教她的姓名,她也不说。不久,肉煮熟了,我们因脸上的创伤痛得厉害,无法吞吃。女子将一种药粉涂抹在我们的脸上,疼痛立刻就止住了。天亮以后,女子将我们送到大树底下,我们的行李还在那里。我们几个各自背上自己的行李,走了十几里路,经过昨夜女子与巨人恶斗的地方,女子指点给我们看,见石洼中还残留有大约一盆鲜血。女子一直把把我们送出山口,才告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