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白话聊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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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地震

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戌时发生大地震。当时,我正客居临淄,和表兄李笃之对坐饮酒。忽然听见外面有雷声,从东南向西北滚滚而去。大家异常惊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眨眼间桌案颠簸起来,酒杯哗啦一声全都倾倒了,屋梁椽柱发出折断的声音。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色都变了。好久,才知道是发生了地震。我和表兄急忙跑到屋外,只见楼阁屋舍倾斜后又立起,墙壁和房屋倒榻的声音,以及小孩、女人叫的声音,搅和在一起,喧嚣得像开了锅的水一般。人人头晕目眩站立不住,坐在地上,又随着地一起旋转。河水泼洒,溅起一丈多高的浪花,满城里鸡鸣狗叫。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稍稍安定下来。再看街上,男男女女裸体相聚,互相说这说那,都忘记了自己没有穿衣服。后来又传说什么地方井塌了,不能汲水;谁家楼房南北换了个方向;栖霞县境的山裂开一条大缝;沂水县境内陷下去一个深洞,有几亩地大。这真是不平常的奇变啊!

淄川有个妇女,夜里起来小便,回屋后发现儿子被狼叼走。妇女急忙去和狼搏斗,狼一松口,妇女夺回儿子,把他抱在怀里。但是狼却蹲在地上不去,妇女就大声叫喊起来。街坊邻里的人奔聚过来,狼这才逃走。妇女变惊为喜,指天画地讲述着儿子如何被狼叼走,自己又如何将儿子从狼口里夺回来的情形。说了很久时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周身一丝未挂,于是扭头就跑。这和地震时男女裸聚一起而互相忘记这一点,是属于同一情形的。人在紧急恐惶的境遇里一时失去主意,是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