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早上6:43
地点:曼哈顿派克大街附近的第七十五大街。
卢克和埃德·纽塞姆一起坐在一辆警用SUV的后排座位上。他们正行驶在一条两旁都是树的安静的街道上,街边有一座漂亮的现代化高楼,高楼的正前方是一扇双开玻璃门,门口有一个戴着白手套的看门人。在他们的注视下那个看门人为一个穿着一身白色套装的瘦弱金发女郎打开了门,金发女郎是出来遛狗的。他讨厌像这样的大楼。
“嗯,这座城市里至少有一个看起来不为恐怖袭击担心的人。”卢克说。
埃德又重新躺回到了座位上。他看起来半睡半醒。他穿着一条浅褐色的工装裤,一件白色的体恤衫紧紧地包裹在他轮廓分明的上身,头上顶着个光头,胡子剃得很干净,看起来根本不像联邦探员,当然看起来也不像会被允许进入这栋楼的那类人。
卢克心里想着阿里纳扎,对他的外交豁免权感到很恼火。他希望纳扎不要试图拿它来小题大做。卢克可没耐心去和他周旋。
卢克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按下了接听键。
“楚迪,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呢?”,他说。
“卢克,我们刚刚得到了一条情报”,她说,“是有关你和唐在医院里找到的那具尸体的。”
“说。”
“他现年三十一岁,名叫易卜拉欣阿卜杜尔拉赫曼,是一个利比亚人,出生于的黎波里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即使受过些早期教育也有限,十八岁参军,不久就被调到了阿布·萨利姆监狱,他在那里工作了几年。他还被牵扯进了监狱里的人权暴力事件,包括折磨和谋杀政治犯。在2011年3月卡扎菲政权开始登台的时候他逃出利比亚。他一定提前是看到了自己大难将至。一年以后他出现在了伦敦,在那里担任一个年轻沙特王子的保镖。”
卢克的肩膀垮了下去,“嗯,一个利比亚虐囚者为一个沙特王子工作?那谁最终死在了在纽约盗窃放射性材料的过程中呢?这家伙究竟是谁呢?”
“他以前并没有和极端主义者产生过联系,看起来也没有强烈的政治信仰。他在哪一个部队都不属于精英战士,看起来也没有受过高阶训练。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是一个雇佣打手。十个月以前他从伦敦消失了。”
“好的,再告诉我一遍他的名字。”
“易卜拉欣阿卜杜尔拉赫曼,还有卢克,你还需要知道些其它东西。”
“说。”
“这个消息并不是我找出来的,而在主大厅的大告示牌上。纽约警察局的迈尔森这个家伙在得到有关他的身份特征之后并没有给我,而是自己去查了。他们连告诉都没告诉我们就把查看的信息公布给所有人了。他们把我们孤立了。”
卢克看向了埃德,眼睛转了转。他最不想惹上的就是该死的部门间竞争。“好的,嗯……”
“听着,卢克,我有点担心你。你在这里都快没朋友了,而且我很怀疑再生出一件国际事件对我们有什么帮助。我们为什么不把银行汇款的事报上去让国安局的人去查呢?我们可能为黑进银行账户道歉,说我们是太热衷这个案子了。如果你现在去见那个外交官的话,你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楚迪,我已经在这儿了。”
“卢克……”
“楚迪,现在我要挂电话了。”
“我是在试图帮你”,她说。
在挂断电话之后他看向了埃德。
“你准备好了吗?”
埃德几乎连动都没动,只是朝大楼指了指。
“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
“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呢,先生们?”看门人在他们走进去的时候说。
大楼的前厅吊着一盏金光闪闪的柱形吊灯,右边有一张沙发和几张有个性的椅子。左边的墙边摆着一张长柜台,后面站着另一个看门人。他跟前有一部电话、一台电脑和一排视频显示器,还有一台正在播放新闻的小电视机。
对方看起来四十五岁左右。他的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了红血丝,但并不一定是充血所致。他的头发背在后面,看起来就像刚流完澡一样。卢克猜他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了,就是整晚喝酒和睡着觉他都能做好这份工作。他很可能能认出出入这里的每一个人。而且他知道卢克和埃德不属于这里。
“阿里纳扎”,卢克说。
那人拿起了电话,“顶层豪华套房的纳扎先生,我该说是谁来找他呢?”
埃德一言不发地走到柜台后面把电话听筒按在了电话主机上,挂断了对方的电话。埃德体格巨大,强壮得像一头狮子,但是当他移动的时候却如瞪羚般轻快而优雅。
“你不要说有任何人来拜访”,卢克说。他向看门人出示了他的警徽,埃德也一样。“我们是联邦探员。我们需要问纳扎先生几个问题。”
“我只怕现在这不可能。纳扎先生在早上八点之前不见客。”
“那你为什么想给他打电话呢?”纽塞姆问。
卢克看了埃德一眼。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埃德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人,但是在这方面他却干得不错。
“你一直在看新闻?”卢克说,“我相信你一定听说放射性废料失窃的事情了吧?我们有理由相信关于那件事情纳扎先生可能知道些什么。”
对方笔直地看着前方。卢克微微一笑,他刚刚在纳扎身上泼了盆脏水。这个看门人就是一个信息传播中心,明天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人就都知道政府部分的人来询问纳扎有关他实施恐怖活动的事情了。
“对不起,长官”,对方道。
“你并不需要道歉”,卢克说,“你要做的是让我们进入大楼的顶层。如果你不那么做的话,我现在就以防碍公务的罪名逮捕你,而且我们用手铐铐上你把你从这里带走。我确定你不想让我那么做,我也不想那么做。所以你还是给我们上去所需的钥匙或者密码之类的吧,然后你就可能继续干你自己的事情了。而且你也要知道如果我们进了电梯你对电梯捣鬼的话,那我就不仅要以防碍公务,还要以四起谋杀案和放射性材料的盗窃案的帮凶的罪名来逮捕你了。法律将会把保释金设为一千万美元,而你在接下来的十二个月里将会被关押在雷克岛监狱等待审判。你想得到那样的下场吗……”卢克看了一眼对方的衣服上的名牌。
“约翰?”
*
“你真的会逮捕那家伙吗?”埃德问。
他们所坐的是一座位于大楼西南角的圆形电梯井的玻璃电梯。当他们搭乘电梯向上走去的时候,这座城市的景象变得很壮观,然后就变得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很快他们面前的景象就变得十分开阔了,帝国大厦出现在了他们前方,联合国大厦在他们左方。远处有一排飞机正在晨光中朝拉瓜迪亚机场靠近。
卢克微笑了起来,“我逮捕他做什么?”
埃德咯咯直笑了起来。电梯还在一点点往上升。
“伙记,我累了,唐打我电话的时候我才刚睡下。”
“我知道,我也一样。”卢克说。
埃德摇了摇头。“我好久没像这样熬夜了,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想念这样的日子。”
电梯来到了顶层。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电梯门缓缓向两边分开了。
他们走出电梯,来到了宽阔的走廊上。走廊上的地板是由整块整块的石头打磨而成的。就在他们前方十码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他们是两个穿着西装的大个子,肤色是深色的,也许是波斯人,也或许是其他种族的人。他们把守着一座双开门,但是卢克并不真正在意他们。
“看起来我们的看门人事先打电话了。”
其中一个在走廊里挥了挥手,“不!你们必须退回去。你们不能来这里。”
“联邦探员”,卢克说。他和埃德朝那两个人走了过去。
“不行!你们不具备管辖权。我们不会让你们进去。”
“我想我可以省去向他们出示警徽的麻烦了”,卢克说。
“是啊,没理由那么做。”埃德说。
“和我一起行动,怎么样?”
“当然。”
卢克稍微等了一下。
“行动。”
他们离那两个人只剩下五尺远了,卢克朝他选定的对手走了过去,挥出了第一拳。他对自己的拳头看起来竟然移动地那么慢感到很惊讶。对方比他高上五英寸,双臂张开就像一只大鸟。对方轻易地挡下了他的这一拳,然后抓住了卢克的手腕。对方很强壮,把卢克朝他拉了过去。
卢克抬起膝盖一脚顶向了对方的小腹,但是用腿将他这一击挡了下来。对方伸出一只大手抓住了卢克的脖子。他的手指像鹰爪般掐进了他脖子上的肉里。
卢克用自己空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别戳在了对方的两只眼睛上。这一击力道并不大,但是却起到了效果。对方放开卢克向后退了出去,他的眼睛被戳出了眼泪,他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然后他笑了。
他们要真正打一场了。
这时纽塞姆突然像一个幽灵般出现了。他用双手抓住了对方的头,然后重重地把他的头撞在了墙上,用的力道非常猛。是有人把对手的头往墙上撞,但是纽塞姆这么做时却像是试图用对方的头把墙撞穿似的。
梆!
对方的脸皱成了一团。
梆!
对方的下巴松驰了。
梆!
对方的眼睛直翻白眼。
卢克抬起了一只手,“埃德!好了。我想你已经搞定他了。他已经完了。放开他吧。这些地板看起来像大理石。”
卢克看了一眼另一个侍卫。他已经趴在地上了,双眼紧闭,嘴巴张开,脑袋靠在墙上。埃德已经干脆利落地把他们两个都干掉了。卢克没起到什么作用。
卢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塑料扎带,跪在了他的对手旁边。他紧紧地绑住了对方的脚踝,把它们绑得像宠物猪一样。最后会有人来把这些塑料扎带割断的。而到时候这家伙的脚很可能会在一个小时内都没有任何知觉的。
埃德也同样绑住了他的对手。
“你的身体有点生锈了,卢克”,他说。
“我?没有。大家甚至都不指望我去战斗,他们之所以雇佣我是因为我的头脑。”他仍然能看到他的喉咙上他的对手掐过的地方,明天那里会痛。
埃德摇了摇头,“我和你一样是三角洲特种部队队员。我是在发生在努里斯坦的斯坦利战斗前哨站战役发生后的两年后才加入的。但是大家仍然还在讨论这件事,说他们是怎么把你们那些人丢在那里还有你们遭到了怎么样的蹂躏。到第二天早上只剩下三个人还在战斗。你是其中之一,是吗?”
卢克咕哝了起来,“我可不知道什么……”
“别糊弄我”,埃德说,“不管这是不是机密,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卢克已经学会了把事情藏在心底。他很少谈及那次前哨基地交火事件。那件事情就像发生在上辈子,发生在阿富汗东部非常遥远的地带,也正是因为那的遥远,所以向那里派去部队就被认为有什么企图。那是一件遥远的旧事,甚至连他妻子都不知道。
但是埃德是三角洲特种兵,所以没事。
“是的,我在那里,糟糕的情报把我们弄到了那里,然后那变成了我这辈子最糟糕的一个夜晚。”他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
“那让这看起来像电视剧《欢乐时光》里的剧集。我们失去了九个战友。就在黎明前我们的弹药用光了”,卢克摇了摇头,“情况变得很糟糕。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到那时才死的,只有我们活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回来了。马丁内斯的腰部以下都瘫痪了。上次我还听说墨菲变得无家可归了,时不时会进出弗吉尼亚州的精神病院。”
“那你呢?”
“我直到今天还会做与之想关的恶梦。”
埃德一边绑他对手的手腕一边说,“我知道一个了解清理战场细节的家伙,他说他们在那座山上清点出了167具尸体,还不包括我们的人。在战场外围还有21个敌人死于肉搏战。”
卢克看向了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埃德耸了耸肩,“你的身体有点生锈了。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虽然你可能很聪明,也可能个头小,但是你也像我一样身上都是肌肉。”
卢克大笑了起来,“好吧,我的身体生锈了。但是你说谁是小个子呢?”他抬头看着埃德的巨大的身体骨架大笑了起来。
埃德也大笑了起来。他在躺在地上的那家伙的口袋里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那是用来打开装在那座双开门旁边的电子锁的门禁卡。
“我们要进去吗?”
“您先请”,埃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