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多想不在这里而是在几乎其它任何地方啊。
她站在蒙特韦瑟军事基地那如同巨口般的入口外面,嘴里在抽着烟,手里的智能手机被她按在了耳朵边。
抽烟是她身上那些美国民众永远都不应该看到的秘密之一。苏珊·霍普金斯偶尔会抽上一支烟玩玩,她自打成为一个十几岁的超模起就抽烟了,尤其是在紧张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比烟更能让她缓解压力了,而这很可能是她这辈子最紧张的一天,因为以前从来都没人试图谋杀她。
她身穿着一件对于这种场合来说可能会有一点过于性感的红色溜冰裙。裙子是他们专门用直升机从离五角大楼不远的那座商场里的诺德斯特龙连锁店里买回来了的,而且为了让衣服全身他们还一起把女裁缝带了回来。这是大卫霍尔斯爵姆的主意。这是给那些看电视的人看的,这样的话他们就能轻易看到她。那样的话,在托马斯的演讲结束之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不知道她苏珊·霍普金斯也在一个地下深处的地道里专注地听着总统所说的每一个字了。这个是好主意,但是这也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山风直接穿过她衣服上的料子钻了进去。
她打了寒战。那三个身形非常高大特工就站在她旁边,他们的存在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希望他们当中没有人提出要把夹克脱给她。那种骑士精神会让她想吐。
皮埃尔在电话的另一头说话。
“亲爱的”,他说,“我真的很想看到你离开那里,你在那里让我感到很紧张。我可以派一架飞机去离你最近的那个市的机场去接你。一个小时以内你就可以在回家的路上了。我已经加强了安保措施,电网打开了,要一支小部队才能闯进来。你可以就告诉大家你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来恢复元气。在游泳池边放松一下,按一下摩。”
苏珊一想到皮埃尔缩在他那栋有三十个房间的豪宅里,安全地躲在电网后面就微笑了起来。他以为他试图挡在外面的人是谁呢,友好的恶作剧者吗?他的电网和他的大门以及他的八个(四个翻倍成了八个)退了休的侦探甚至连拖慢那些差点杀了她的人的速度都做不到。
好家伙。
“皮埃尔……”
他还在说,“先让我说完”,他说。
她想起了和他在一起开始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已经上过《Vogue》、《Cosmo》和《Mademoiselle》等时尚杂志,也参加过维密内衣秀,甚至在《体育》杂志里被用作讨论年轻人手淫问题的插图。但是她那里已经在开始老了。她能感觉到,她的代理也同样这么告诉她。那些杂志不再找她拍封面广告了。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然后她遇到了皮埃尔,那时他二十九岁,他的初创公司的首次公开募股刚刚把他变成一个亿万富翁。他在旧金山长大,但是他的家人来自法国。他很帅气,有着清瘦的身材和一双棕色的大眼睛,在荧光灯下看起来就像一头漂亮的公鹿。他那黑色的头发永远都在他的脸前面,他就那么隐藏在那里,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可爱。
她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挣了很多钱,有几百万美元。从经济上讲她已经非常非常舒适了。但是突然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他们一起周游了全世界,巴黎、马德里、香港、伦敦……他们一直都住五星级酒店,而且一直都住其中最贵的套房。那些惊人的美景变成了她生活的背景,这种情况更胜以往。他们到阿尔卑斯和阿斯彭滑雪,到希腊的海岛上的沙滩上去晒日光浴,当然他们也去巴厘岛和巴巴多斯晒过。他们结婚了,然后他们有了两个漂亮的双胞胎女儿。然后时间开始一年年过去,慢慢地他们的关系开始不那么亲密了。
苏珊开始厌倦这种生活,她找了些事做,涉足到了政治这一领域。最终她参选了加利福尼亚州在美国的参议员。那是个疯狂的主意,但是却给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一个惊喜,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竞选。在那之后她就经常呆在华盛顿,有时候带着她的两个女儿,有时不带。皮埃尔在打理他的生意,而且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他在第三世界的慈善事业当中。有时候他们几个月都不见一次面。
大概在七年前,皮埃尔在一天深夜打电话给她,向她承认了一件她可能已经知道了事情:他是同性恋,而且他爱上了一个人。
不过他们还是保持着婚姻关系,主要是为了他们的女儿,但是也有其它原因。首先,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其次,他们几个月都不见一回面。
她叹了口气。这只不过是另一个美国民众不能知道的秘密而已。
她看向了她的手表,已经差不多九点了。
“皮埃尔”,她又喊了一声。
“嗯”,他终于回答道。
“我非常爱你。”
“我也爱你。”
“好,我会仔细考虑你所说的每一样东西,而且我会尽快离开这里,但是现在我得下去看总统演讲了。”
“总统是个浑蛋。”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他是我们这一方的浑蛋,而我必须支持他。行吗?”
“行。”
她挂断了电话,轻轻弹了弹她手上剩下的烟。她看向那三个像木桩般围在她周围的巨汉。“我们走吧”,她说。一分钟后,他们全都坐进了电梯,朝地底降了下去。
*
“四十秒,总统先生”,一个声音从控制台上传了过来,“当我的灯一变绿直播就开始。”
“我要面对的光是绿色的吗?”海耶斯问。
“我们在从五个方向拍你,总统先生,但是对,他们看到的画面会是绿色的。还有三十秒。”
大卫霍尔斯爵姆把自己安置在了电视演播厅的后面,把整个画面都看进了眼里。总统非常冷静地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等着灯光亮起来。在他对面的圆形观众席上坐着美国最重要和最有影响力的一些人。
通道两旁的观众大多是一些国会议员和参议员,而且大多是像总统一样的民主党人,但是也有不少忠实的反对派。国务卿在这里,财政大臣和教育部长也在这里。美国航空航天局的局长、国家科学基金会会长以及国家公园系统的主管坐在一排,周围围着他们的高级主管。
霍尔斯爵姆的心在狂跳着,说他很兴奋会严重地低估他的心理状态。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正在加速以摆脱地球引力的火箭上。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其中一个时刻。
他是为这份工作而生的。他不喝酒,也从来都没碰过毒品,几乎都不需要咖啡因。他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眼睛连眨都不眨,倒下去睡上四五个小时然后爬起来再接继续干。和大卫的生活比起来咖啡能带给他什么快感呢?
托马斯总统就要发表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演说了,而大卫霍尔斯爵姆他这位办公室主任和他的知己以及他最信赖的幕僚就站在三十尺外。
“二十秒,总统先生。”
大卫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丝不安。他想到了卢克·斯通,他们在今天下午审查过他,他们当然会那么做,他救了总统,但是……你必须知道和你打交道的人是谁。在这个人的档案里有许多东西,到处都是疯狂摇晃的警示红旗:战斗紧张,有滥用暴力的嫌疑,滥用质权,伪造。很明显,他是用假的可以见总统和副总统的安全通行证进入西翼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他做到会发生什么呢?
“十秒。祝你好运,总统先生。”
现在他想让他们离开这个地下基地。好吧,大卫会和他去谈这件事。也许会是明天早上,他们会……什么?去大卫营?
在演讲台上,海耶斯直视着摄像机。
那个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我们的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四……”
“三……”
海耶斯微笑了起来,这个微笑看起来很假,是强挤出来的,但是然后这个笑脸就变成了另一样东西。
“二……”
变成了坚定的表情。
“一。”
“早上好,我的美国同胞们”,总统带着一个大大的自信笑脸开口道,“我在这里要告诉你们……”
梆!
亮起了一道光,而在一瞬间,大卫以前那是总统等待的绿光。但是那道光不是绿色的,是白色的,而且很刺眼。是从总统背后的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它完全吞没了总统。
大卫也被那力量震得身体失去了平衡。他飞到空中,撞在他身后十尺外的墙上然后掉在了地上。四周全都变得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他脚下的地面是摇晃。
突然闪过了另一道光,这一次比之前要更大也更强烈。一切都隆隆作响。整个地下基地都在动。他头顶的屋顶塌了下来,他听到了它掉下来的声音,随即他就感觉到一大块砖石落在了他后背的下部和他的双腿上,痛了一下然后就不痛了。
大卫的脑子转得非常快,他立刻就知道他的双腿被砸到了,知道他极有可能从腰部以下都麻痹了。他猜虽然他感觉不到,但是他很可能大出血了。
在他四周的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听到有人在尖叫。
“我在地底十层楼以下,没人会来救我。”
他回想了一下,把时间倒回去了几秒。那第一道耀眼的光现在他看得比之前更清楚了,那道光并不是吞没了总统。
而是把他抹除掉了。
总统死了,和他一起在地下的所有人也很可能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