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晚上11:57
地点: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的美国海军学院
碰面的地方很奇怪。
卢克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连手上都戴上了黑手套,口袋里还装了一只黑色的兜帽。
摆在他面前的是海军陆战队纪念体育馆黑暗的足球场,巨大的无人座位区耸立在他面前。“加入海军”这几个巨大的文字被漆在了上排的椅子上。在夜里这几个字看起来是白色的,但是他知道在白天的时候它们是漆在深蓝色背景上的黄字。
他缩了回去,徘徊在了结束区大厅入口的阴影里。他看着体育馆顶部那阴暗的广播台,寻找着最细小的响动。如果他是个狙击手的话,那就是他藏身的位置。
一个人人在球场上朝他走了过来。他慢慢看清了对方的样子。那个人个子很高、体格魁梧,走起路来就好像他比以往背负了更重的重量似的。他穿着一件长外套,还在朝卢克这边走,现在卢克能看清楚他外套下面的深色西装以及他脸上那种柔和而近乎苍白的特征了。
他走到了大厅入口处的黑暗中。
卢克稍微动了动。“国防部长先生?”
对方一惊,紧接着就恢复如常。很明显他没看到卢克在那里。看到卢克手里拿的黑色哑光格洛克手枪他的瞳孔立刻一缩。为了让他放松下来卢克立刻把枪收了起来。
“是我,大卫德利杰·。”对方回答。
“我是卢克·斯通。”
“我知道你是谁。今天我和总统通过电话,他告诉我你救过他的命。”
“暂时而已”,卢克说。
“是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
德利杰点了点头。“我也是。”
“我不想问你这个问题,国防部长先生,但是你来这里有可能被跟踪了吗?”
德利杰再次点了点头。“非常有可能。我两小时前在R基地参加了新总统的就职宣誓。我是乘一架海军陆战队的直升机来到这里的。R甚至在一百多英里外,在大山里面。在黑暗里以我下降得厉害的夜间视力开车来这里的话恐怕得到明天我才能来这里了。”
卢克退回到了墙边,这个答案是错的,肯定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答案。
“别担心”,德利杰说,“没什么反常的。他们没有理由怀疑我。这是我的母校,我在这里教书讲过很多年。在学校里我还有一间办公室和一间卧室。海军学院之所以让我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太为我感到骄傲了。我可以说是这里的固定资产。我告诉R基地的那些人如果我们都得死的话我更愿意死在这里而不是一个地下洞穴里。”
“你听说你曾经是总统在耶鲁的室友。”卢克说。
“在法学院的时候”,德利杰说,“我确实是,而且我们也确实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是最好的哥们。不过那是后来的我成为了国防部长之后的事情。”他抬起双手指了指他们四周的景物,“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海耶斯总统是被谋杀的。”卢克说。
“我知道他是被谋杀的,这是一场政变。比尔莱恩进行就职宣誓的时候我在那里。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高兴,相信我。现在我们要和伊朗开战了。莱恩今晚就会宣战,如果他还没有那么做的话。为什么要等《今日秀》才开始呢?而且由于大多数国会议员都死了,让他们来宣战也没什么意义。这让我很好奇俄罗斯人对此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我们可以阻止它”,卢克说。
“什么,战争吗?”
“政变。”
“斯通先生,我们都知道时间只会向前。你阻止不了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的发生。”
卢克没有说话。
“总统和副总统都死了”,德利杰说,“紧接着的两个总统顺位继承人就是毕尔莱恩和埃德格拉夫这两个还活着的鹰派。在他们之后的一整串继承人都死了。他们全都在蒙特韦瑟。如果你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而且假设这是可能的且你把比尔莱恩扳倒了的话,那用谁来替代他呢?在这个时候,有谁有权继承王位呢?”
“我不知道”,卢克承认道。
他一整天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去阻止它的发生上,以至于他都没弄明白其实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到现在才开始搞清楚这件事的重大程度。唐告诉卢克他是个摆饰,但是他的说法不对,他不是摆饰,而是一个自不量力者。
有那么一刻,卢克的思绪飞回到了今天和保罗的碰面上。
保罗说卢克是一个驾驶玩具飞机去进攻航母的神风特攻队队员。其结果会看起来很壮观,但是实际上却会很可悲。
“我也不知道”,德利杰说,“但是这不重要了,是吧?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能想象到为了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有多少人牵涉其中吗?你将不得不把每一个部门和机构的密谋者都揪出来。这个政府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他顿了顿,“我希望五年前我就知道这一切。那样我永远都不会接受这个职位。我会感谢托马斯给我的殊荣,礼貌性地拒绝他,然后回去做我的本职工作。国防部长?这是个笑话。他们在和我开玩笑,我从来都没掌管过任何东西。”
“我们能找到证据”,卢克说,“我们可以提起诉讼,什么东西都可以,比如说一个细小的立足点或可以提供给媒体的东西。你不还是国防部长吗。”
德利杰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接到通知说莱恩总统希望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收到我的辞职信。如果他接受我的辞职就会公开感谢我所做的工作和奉献,而如果他不接受就会以重大失职的罪名开除我。由我来选。”
卢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答应见我?”
德利杰耸了耸肩,“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而且明显是一个勇敢的人。我想在我应该告诉你如果不是太迟了的话你应该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就此走开。也许他们会不管你。生命是一件美好的东西,斯通先生,它比去打一场你不可能赢的战斗要更有意义。”
卢克深吸了一口气。告诉对方至少对于他来说已经太迟了没有意义。
“那是你要做的事情吗?走开?”他问。
德利杰微笑了起来。那是一个难过和懊悔的微笑。“我现在就去我的办公室起草我的辞职书。然后明天我就会重新开始我以前的生活。你知道我是一个很好的园丁吗?那是我最喜欢的业余爱好,也是我好几年没办法纵情其中的事情,原因就是我没时间。我知道现在已经六月了,所以今年种植东西有些迟了,不过美国的种植季又长又大度。”
卢克点了点头。“好吧,再见了,德利杰先生。”
“再见,斯通先生。还要祝你好运,不管你做何决定。”
德利杰转身就再次开始在足球场上走了起来。卢克仍旧靠墙站着,他看着德利杰走得越来越远,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当德利杰走到五十码线时候,响起了一声枪声。
砰。
枪声从空空的体育馆的大看台上反弹了出来,传到了周围区域树木成行的街道上。
卢克的眼睛在空旷的体育馆里搜索了起来,试图找到那个狙击手。他没看到火光,甚至连经过削弱之后的火光都没看到,所以这一枪不是从那个广播台上射下来的。如果是那里他通过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他意识到那颗子弹可能飞了很长一段距离。最好的狙击手可能从二千码外甚至更远的距离外射中目标。美国军方训练过这样一些最好的狙击手,其中一些还活着。
他回头朝足球场上看了一眼。德利杰的尸体倒在球场的正中央变成了黑色的一团。他知道他们甚至都没费劲去装消声器。他们可以装的,但是他们没有。
卢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黑兜帽套在了头上。现在他身上露在外面的就只有眼睛了。他沿着混凝土墙朝concession concourse潜行了过去,片刻之后他就消失在了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