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早上5:10
地点:一辆小货车里
埃尔德里克生病了。
他坐在厢式小货车后排的座椅上,心里在思考着他这是造得什么孽。在监狱里他见识过一些坏人坏事,但是却没有一样是像这样的。
在他前面,埃扎图拉正在打电话,他正在用波斯语吼叫着些什么,但是那在他听起来都像在听天书。事实上埃扎图拉在伦敦接受过成为化学工程师的训练,但是他并没有去找工作,而是跑去参加战争了。他三十出头,一边的脸上有很长的一道伤疤,据他说他在好几个国家发动过伊斯兰圣战,而来到美国也是同样的目的。
在电话打通之前他就对着电话吼了一遍又一遍了。当他终于打通一个人的电话之后,他就吼叫着和对方争执了起来。在过了几分钟之后,他安静了下来,只在那里听着。随后他挂断了电话。
埃尔德里克的脸红红的,他在发烧,他能感觉他全身上下都烧得厉害。他的心跳得厉害。他还没有吐,但是他觉得快了。他们在南布朗克斯海滨的约会地点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这本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的:偷出材料,开上十分钟的车,和接头的人碰面,然后离开。但是碰面的人根本没有出现。
现在他们在什么地方,埃尔德里克不知道。他之前昏迷过一会儿。他再一次醒了过来,但是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场模糊的梦。他们在一条公路上,墨墨在开车,所以他一定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墨黑其实是一个技术专家,身上瘦得一点儿肉都没有,看起来很符合他的身份。他年轻到脸上没有一丁点皱纹。看起来如果安拉需要他的话他连胡子都不会长出来。
“我们有了新的指示”,埃扎图拉说。
埃尔德里克呻吟了起来,他希望自己还不如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可能这么难受。
“我得下车”,埃尔德里克说。
“闭嘴,阿布杜尔!”
埃尔德里克已经忘记了,他现在的名字叫阿布杜尔马立克。听到自己被称作阿布杜尔让他感到很怪,他埃尔德里克是一个骄傲的黑人,是一个绝大多数时间都很骄傲的美国人。因为现在感觉有些难受,他希望他从未改变过那一点。在监狱里发生的转变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所有那些鬼东西都在后面,后面的车厢里有着大量各式各样的罐子和箱子。其中有一些还泄露出来了,现在它正在杀死他们。它已经杀死了毕比。那个笨蛋在他们还在那座地下控制室的时候就打开了一个罐子。他非常强壮,硬生生拧开了盖子。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埃尔德里克脑子里浮现出了他把那个罐子拿起来的画面,“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说,然后他就把罐子凑到了他的鼻子边。
片刻之后他就开始咳嗽。他就那么跪倒了下去,然后他咳嗽着彻底趴了下去。“我肺里有东西”,他说,“我没办法把它咳出来。”他开始喘息了起来,声音非常可怕。
埃扎图拉走上去一枪打在了他的脑袋后面。
“相信我,我帮了他”,他说。
现在他们的小货车正穿行在一条隧道当中,隧道又长又窄又暗,橘黄色的灯光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灯泡让埃尔德里克感到很头晕。
“我必须得下车!”他大吼道,“我必须得下车!我必须……”
埃扎图拉回过了头来。他掏出枪指向了埃尔德里克的脑袋。
“安静点!我正在打电话。”
埃扎图拉那张带着刀疤的脸也泛着红,他在流汗。
“你要像杀死毕比一样杀死我吗?”
“易卜拉欣是我的朋友”,埃扎图拉说,“我杀他是出于怜悯。我会只为了让你闭嘴而杀了你。”他把枪口顶在了埃尔德里克的额头上。
“开枪啊,我不在乎。”埃尔德里克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埃扎图拉已经转过身去了。他们仍然在隧道内,隧道里的灯太多了。埃尔德里克突然感到了一阵恶心,然后身上就是一股自下而上传遍了他全身的痉挛。他的胃一紧,喉咙里一酸。他弯下腰吐在了他两脚之间。
过了几秒钟,臭气飘到了他脸上,他再一次自怜了起来。
“神啊,请让我死掉吧。”他默默地祈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