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收拾就绪,准备出发的时候,木加一到了。
王鑫远赶紧起身迎了过去,这才回头跟毛线请示:“姐,我今儿要带墨衍去看个人……让木大哥送你们!”
说罢,又在木加一肩上拍了下:“木大哥,真是辛苦你了!我姐身上有伤,打车走我实在是不放心……”
“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毛线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又转向木加一:“你要有事的话,就去忙,我们打车走很方便的!”
“不忙!”木加一笑着抱过书涵,又从身后拿出一个民族娃娃递给墨衍。
“谢谢谢……”墨衍挥着两只小肉拳头,各种欢腾,几乎要从王鑫远怀里挣下去了。
王鑫远很是无语:“闺女,你出息点行么!”
显然,这位小姐姐尚不知出息为何物,只是在接过娃娃之后,狠狠亲了一口,许是觉得太硬了,又一把塞给毛线:“爱姑妈!”
“姑妈也爱你!”毛线亲昵地揉了揉侄女的小脑袋,眼神里满是宠溺。真要说起来,还是她这个能说会道的惹人疼,要不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呢!
当着木加一的面,毛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跟王鑫远嘱咐句开车注意安全。
她这要出门的时候,吴姨也追出来了,愣是给她手里塞了一盒刚出炉的奶油曲奇:“路上饿了吃!”
“吴姨,我这包里都装不下了!”毛线笑着帮她抚去额头的面粉。
“装肚子里!”吴姨想着头天人家孩子伺候她喝汤的事,很是不好意思。
“好嘞!”毛线轻轻拥了下她,道:“您别太累着,注意身体!”
“哎!哎!”吴姨连声应道,手臂虚张着迎接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在毛线即将松手的一刻,才拍了上去:“你自己在外头千万要注意安全,到家要记得锁门!”
“知道了!您比我妈还啰嗦!”毛线说着拿了曲奇,给她嘴里塞了一块曲奇,又给自己嘴里丢了一块,含混不清地道:“好吃!”
“香香!”墨衍嘟着嘴巴叫好,想吃又不好意思要的样儿。
“少儿不宜!”王鑫远板过女儿的脑袋:“我闺女不吃那个!”
“墨衍吃……”墨衍这脸瞬间就垮了,紧跟着,眼泪就上来了。
“吁!收!”王鑫远狠狠亲了闺女一口,扛肩上跑了:“爸给你买切啊!”
大伙儿都被墨衍那贪吃样儿逗乐了,只有书涵一人面无表情。
“好孩子,保持住啊!”毛线话音刚落,只听噗嗤一声,一串哈喇子甩木加一脸上了,再看过去,那小家伙脸上又恢复了如常,全然不顾下巴上挂着的那半吊哈喇子!
“哎……你这小子!不装能死啊!”毛线忍不住伸手去捏书涵的小脸蛋。
因为身高受限,她不得不踮起脚来,木加一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把手臂放下来一点,从后面的某个角度看过去,倒像是一家三口抱着孩子……
吴姨速度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这温暖瞬间,暗暗给毛瑾点了发送——同为老母亲,她太懂得自欺欺人的理儿了,偶尔用照片哄哄自己个儿解解闷,也是好的嘛!
上车之后,木加一又问:“要不要回去你那边一趟?”
“要的!看看毛球!”毛线道。
打皮蛋走了之后,毛球一直在闹情绪,毛线不是很放心,打听到现在机场也可以托运宠物,就提前办理了检疫证明,想着到时候一趟航班走,时间能短一些。谁知道后来受了伤,她怕一头抱着孩子一头拎着狗笼,有些顾不过来,最终还是决定分开走。
“磨球!”书涵重重地来了一句。
“毛球!”毛线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着急,慢慢说!毛球!”
“磨——球!”
“毛——球!”毛线捉着书涵的小手,亲了下,道:“毛线的毛。”
“毛——线球!”书涵脆脆地应了一声。
“行吧!”毛线宠溺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自学成才!”
木加一朝后视镜里瞥了眼,道:“小孩子学话就这样,慢慢就会了!”
“啊!”毛线笑道:“前一阵还能说得清楚一些,这几天跟墨衍一块儿混,倒说不利索了,大概是看人说得溜溜的,给他急坏了!”
“急!”书涵探出小手,很自然地握住了毛线的小指。
“不急!”毛线靠过去一点,用手臂挡着他拱起的小身子:“坚持一会儿,马上到了!”
木加一不由得侧目,她声音里特有的温柔和磁性吸引了他,他的眼角、眉梢都是上扬的,窗外的日头在他微翘的眼睫毛绕过,晃了下,他这才回神,轻声道:“到了。”
“哎!”毛线应着,将书涵这只小不点从座位里拎出来:“走!我们下去跟毛球打个招呼!”
“我来抱吧!”木加一抢先一步下了车。
毛线本想说不用,瞧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浅笑:“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记得还欠我一顿饭呢!”木加一道。
“不然,我给你点外卖?”毛线赔笑,她也为昨儿爽约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木加一是个豁达的性子,不计较这些。
“不行,没诚意!”木加一一口拒绝:“你见过请人吃饭给点外卖的么,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弄个到付呀!”
“被你戳破了?”毛线耸肩,表示那就没办法了。
“不急,来日方长!”木加一道,一副吃定了她……的饭的口气。
“好吧!”毛线浅笑,不知怎么地竟从他脸上瞧出几分委屈。
“有什么高兴的事么?”他突然问。
“嗯?”毛线愣了下,不明所以。
“我看你今儿很开心。”
“有么?”毛线下意识地摸了把脸,她能有什么开心的事?还喜形于色?
“有!”木加一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
“哦……”毛线想了一下,道:“大概是马上要脱离我妈的掌控了,有点小兴奋吧!”
说罢,她又自我肯定似的点了下头,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哦!”木加一点头,又看了她一眼,以长辈的口吻嘱咐道:“你妈没在身边,你也要学会自律,不能放飞自我……”
“哦……哦!”毛线点头如捣蒜,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怎么让这小子给唬住了,他算哪根葱呀?
“关你屁事!”毛线反问,自打送了那三万多的相机,她对木加一就不是很客气了!
“嗯?”木加一微愣,随即又挠头笑了,她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他笑得有些腼腆,这倒让毛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怎么记得这好像是个没皮没脸没规矩没分寸没界限感的家伙?
“你跟别人,也这么……真性情么?”木加一问。
毛线微顿,心说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倒是想不真性情来着,可是,她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形象可言么?
想起来山西之行的种种,她这脸上就不由地发烫,讪笑道:“朋友之间,不就得坦诚相待么!”
为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毛球身上。
“这是你说的啊,得记住喽!”木加一道,像是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了手里。
“什么?”
“你刚承认,我是你朋友!”木加一道。
“啊!”毛线瞥了他一眼,意思是我还寻思多大的事呢!
“你还说,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
“啊!”毛线点头,心说,大哥,我还要跟你怎么坦诚相待,都已经一撸到底了好吧,您都跟我论兄弟了,还不够坦诚?
“那,作为一个值得你坦诚相待的朋友,我是不是也可以提一个要求?”木加一反问。
“嗯……”毛线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滑了一圈,又倒回自己身上转了一圈,确定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家套路的地方,就应了:“当然!”
“你以后……别跟我那么客气,有什么事都直说,成么?”木加一道。
“就这?”毛线瞠目,她隐约从他眼底瞧出一抹忧伤,像要仔细确认一般睁大了眼睛。
木加一点头:“我这人大大咧咧惯了,总是掏心掏肺地对人好,没什么边界感,却又老是被人……”
他说着摸了下头,无奈又伤脑的样子。
“我懂!”毛线主动打断他的话,道:“我们都一样!”
毛线并不是天生冷漠,她只是厌倦了那种被自己所熟悉的信赖的亲密的人一次一次地误会、背叛、抛弃的感觉……后来,她掌握了一套万全之策,那就是对人留三分——她不再毫无保留地对待一个人,自然就不会被伤得体无完肤。